秦書凱見她只顧盯着自己不說話，嘴脣微微上揚笑道，“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心思不能跟我說嗎？”
王靜瑤到底還是忍不住了，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問秦書凱：“你爲什麼要實名舉報包青海？”
秦書凱一愣，剛想問，“你怎麼知道？”轉瞬腦子裏已經有了答案。
包青海這個級別的領導幹部被人舉報到省紀爲，省紀爲書計不可能不向省爲一把手王書計彙報。
何況，這起舉報不僅是被舉報人身份地位特殊，舉報人的身份地位同樣特殊。
南航市爲宣傳佈長實名舉報即將到南航市上任的市紀爲書計？這樣的舉報信落到哪位領導手裏都不敢輕易處置，除非有上級領導的明確指示。
“你父親告訴你的？”
“嗯。”
“你父親對這件事什麼態度？”
看到秦書凱帶着希望眼神看向自己，王靜瑤心裏猛的抽痛，她瞭解父親的爲人，更瞭解秦書凱寧折不彎的個性，正因如此，她纔會擔心。
爲秦書凱擔心。
她一把拉住秦書凱的胳膊，滿是哀怨口氣：
“你爲什麼一定要舉報包青海呢？你明明知道他很快要到南航市當紀爲書計，你這種時候得罪他，他能不對你懷恨在心嗎？”
王靜瑤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道道驚雷在秦書凱頭頂接連不斷劈下來。
雖然王靜瑤並沒有明確說出王書計對那封舉報信的態度，但是王靜瑤這番話其實已經說明一切。
秦書凱心裏忽的涌起一陣哀傷，儘管之前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現實降臨他還是覺的無比殘酷和諷刺。
他沒想到王書計會絕情到如此地步？
這些年他秦書凱幫王家人賺的錢還少嗎？就算他心裏不念着這份恩情也不至於幫着外人打壓自己吧？偏偏他卻這麼做了？
秦書凱努力壓抑着內心的憤恨和失望，眼神變冷看向王靜瑤問，“今晚是你自己要來，還是你父親讓你來找我？”
“不是都一樣嘛。”王靜瑤脫口而出。
秦書凱一愣！
他心下忽然覺的好笑，“是啊！自己怎麼就忘了？人家兩人才是親父女啊，父女同心共進退，在這份深深的父女情面前自己算什麼？”
王靜瑤從男人的眼神裏明明白白看到了“受傷”兩個字。
她心裏一慌，連忙一把抓住秦書凱手臂道，“只要你別再舉報包青海，我爸說會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你爸是這麼說的？”
“是。”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這個包青海還沒到南航市上任就已經在公開場合大放厥詞要對我下手？”
“啊？”王靜瑤愣愣看着男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來之前，父親只是告訴她，“你一定要想辦法勸說秦書凱放棄舉報包青海，咱們江南省的政局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他這麼一折騰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亂子？”
王靜瑤體恤父親的辛苦，也體諒着父親的不容易。
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
秦書凱的一顆心也跟着變涼。
這種時候他早已沒了跟王靜瑤一塊喝酒喫飯的心思，從座位上站起來居高臨下衝王靜瑤道，“你走吧。”
這是第一次，王靜瑤被秦書凱下了逐客令。
儘管她滿臉尷尬卻還是堅持坐在那一動不動，試圖跟秦書凱緩和關係，伸出兩隻手抓住他的胳膊放低姿態，“你別生氣了，咱們好好說會話行嗎？”
“我現在跟你沒什麼好說的。”秦書凱卻轉頭不再看她。
於他來說，當王靜瑤選擇幫着父親來勸自己撤回舉報信的時候，雙方早已立場對立，他對她和她的父親同樣充滿了失望。
“你爲什麼一定要舉報包青海呢？你那些東西根本傷不了他皮毛的。”王靜瑤還想勸，秦書凱卻不想聽。
“你出去吧，我要喫飯了。”說完轉身去把門打開。
看着敞開的房門和冷面相向的男人，王靜瑤心裏的委屈再也掩飾不住，眼裏的淚水奪眶而出順着臉頰流下來。
既然人家那麼着急趕自己走，留下來又有什麼意義？
王靜瑤拖着步子走到門口，一步一回頭期待着男人能說出一句挽留的話，哪怕是隱含暗示讓自己留下來的話也行啊。
一直到她兩隻腳都走到門外，身後響起一聲“咚”的關門聲，那聲音像是一道強烈的休止符讓她猛回頭，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往下掉。
一道門，將曾經無數次相擁在一起恩愛男女分割在兩個世界裏，彼此的心裏都不好受卻又無處宣泄。
成年人的世界向來殘酷。
人的情感從來都是利益爭奪的附加品，成熟的男人或女人不會爲了那份虛無縹緲的情感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
這就是現實，讓人無法接受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接受的鮮血淋漓現實。
王靜瑤走了好一會，秦書凱才慢慢回過神來。
看着滿桌都是按照王靜瑤的口味做的飯菜，他全然沒了半點胃口，有氣無力走到餐桌旁坐下來看着那瓶剛打開的紅酒，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其實那晚他和江劍鋒一起在酒店偶遇王書計身邊的丁主任和包青海一起喝酒的時候心裏就已經有所感覺。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心裏揣測的一切會那麼快應驗。
包青海是孫家人安排到南航市的，胡九成也是孫家人的棋子，王書計明知道自己和孫家人斗的你死我活卻還是默認這樣的人事安排。
他這樣做的時候無疑把自己當成了可有可無的棄子。
他明明知道包青海對自己恨之入骨還要將包青海安排到南航市？明知道包青海到了南航市一定會對付自己，還是堅持己見？
在他王書計眼裏自己算什麼？
秦書凱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自問這些年對王書計和王靜瑤父女倆不薄，爲什麼他們要突然翻臉不認人？
正一個人冥思苦想，秦書凱接到金城主的電話，“我找你有事，現在方便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