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黛玉是個小哥哥[紅樓] >110.紅樓夢醒時
    額咋說呢

    黛玉其實是見過想收他爲徒的人的。

    就是上文說的那個, 以爲他真的是“黛姐兒”而不是“玉哥兒”,於是說各種瘋話, 各種想把他當閨女養, 還不讓他見外姓親友的那位癩頭和尚。

    面對這種人, 反正他爹孃當年是直接沒有搭理那個逗比,給幾兩銀子直接轟出去, 一了百了。

    可特麼問題就在於

    現在這個情況, 你能和轟那個癩頭和尚一樣, 轟走面前的帥氣小哥哥

    沒可能的。

    那位癩頭和尚,在家裏老人的口中,不修邊幅, 邋邋遢遢, 腦袋上自己有毛病自己都治不好,話語之間還瘋瘋癲癲,說的還都是些江湖騙子的慣用話語,日常生活就是騙那些個沒見識的暴發戶的銀子和香火,三句話不離度化出家。

    可面前的小哥哥,那渾身上下俊秀風流仙風道骨的顏值和氣質放在一邊, 至少到現在爲止還沒有提過任何的銀子或者香火的要求,也明確說了出家什麼的他不強求,更關鍵的在於, 他還有一個離地半尺的騷氣操作。

    趕走個騙子這個容易, 可趕走個真神完全沒膽:3

    事已至此, 黛玉也只能一個眼神丟給了雪雁讓她上茶, 自己伸手一引招呼這位清源先生坐下,開始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天兒。

    或者準確一點說,應該是在套話與反套話,試探與反試探。

    黛玉,自然是想問出道士小哥哥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又在什麼地方修煉,到底是有着多大的自信,覺得他一個方外之人,能來教導自己。

    而那道人呢,自然也是想弄明白絳珠仙草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決定把自己搞成男體,也想知道現在的絳珠仙草對還那個勞什子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到底是個什麼章程。

    還有最重要的他明明記得,自己三千年前種下絳珠仙草的時候,明明是把仙草種到了西方靈河岸上的三生石旁。

    講道理,就在河邊,怎麼可能缺水又怎麼會欠下灌溉的人情

    然而,警幻仙子還是言之鑿鑿地告訴他,絳珠就是去還赤瑕宮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了,自願下凡的。

    清源妙道二郎真君:警幻你是把本君當傻子糊弄了來着

    也就是這樣,他呢,自己反正是才辦完了差使,剛好路過了這個世界,也是臨時起意,想花那麼三五年瞭解一下這個故事前因後果,這才順着絳珠仙草的味道到了這地方。

    現在可不就順着黛玉的話頭往下說,看看能得什麼有用的消息了麼

    這麼一來,一方有心套話,一方故意試探,一聊就愉快地聊到了林如海下衙歸來。

    黛玉如釋重負,隨後把這位道人是想做他的老師這件事告訴了林如海。

    而林如海呢,第一反應肯定也是:“你個道士居然想教我兒子”

    可是轉念一想,林如海又琢磨起來了自己的妻族寧國公府賈敬,不就曾經是個進士,後來不知道爲什麼想不開就出家了麼。

    所以,人家道士也有可能才高八斗嘛。

    就是這麼一個不恰當的類比,林如海到底是沒當即就把人趕出去,先是伸手一引,請楊先生入了他的書房。

    他們到底在裏面聊了什麼內容,黛玉一概不知。

    只是聊着聊着,林如海便打開了書房門,終於招呼黛玉進去,別的話都暫時還沒有說,先讓黛玉拜師。

    黛玉:喵喵喵

    然後直接一個眼神就甩到了林如海那兒,雖然沒說出來但是眼神之中的意思已然是相當明顯:“爹你認真的”

    爹含笑點頭,一副“你能拜這位先生爲師應該是三生有幸”的模樣。

    黛玉不覺得三生有幸,他的第一反應,只是覺得一個他問了三遍才肯說自己是誰,還只給了個不知是真是假的道號和姓氏的先生賊不靠譜。

    可是話又說回來黛玉自己在病中的時候,也大概知道了林如海到底接待過多少想來做他老師的舉人,也明白林如海到底拒了多少在別人看來教他這麼個黃口孺子已經是足夠夠用了的先生們,從這個角度去看,至少在老師的選擇這個問題上,林如海還是應當能靠得住的。

    並且林如海挑的上一個師父,人品是人品,才學是才學,賈先生雖然整個人都汲汲於富貴,但是才學確實是擔得起那個兩榜進士

    黛玉糾結了。

    現在在他面前就有一個繞口令一樣的問題自己認爲並不靠譜的道士被自己靠譜的爹擔保靠譜,那現在自己是要跟着自

    己爹的判斷相信他靠譜,還是繼續堅持自己的判斷覺得這貨靠不住

    這麼一猶豫

    得,也不是不能在爹爹面前問一問。

    計定,黛玉便也沒有着急跪下去拜師,只是仰着頭看着那道人,先喚了一句:“楊先生”

    楊二郎和林如海聊的也很是開心,對着黛玉都沒有了一開始的生疏,只是把手中的摺扇一合,笑問:“小公子有問題”

    小正太先露出了個萌萌噠的笑容試圖降低一下他楊先生的戒備心,這才甜甜問道:“先生打算教我什麼”

    “這個啊”楊二郎右手上的摺扇慢吞吞敲擊着左手手心,含笑道,“端看小公子想學什麼。”

    黛玉微微偏了偏頭,直接問了一個廣博無比的問題:“那君子該會什麼”

    “君子,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兩者需要的是不一樣的才華,小公子問的是”

    “窮時如何”

    “四書五經,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陶冶自身,這才能善那個自身。”

    “達呢”

    “鑽研律法,稼穡農事,經濟學問,人心算計,兼顧這些,方有那個兼濟天下的能力。”

    黛玉略一沉吟,輕輕噘嘴,帶着點點抱怨的意思開口:“好像後者聽起來,總是一心在名利場打滾,倒不像是傳統的君子呢。”

    “可小公子也得看到,誰又不想做個乾乾淨淨,養尊處優,平日只知做吟詩作對的才子呢。”楊二郎笑眯眯看着才高到他的腰的小玉人兒,含笑道,“可若誰都這麼做了,那天下誰來治”

    說到這,他略微頓了頓,覺得這個場合似乎該舉個例子,便在腦海裏過了一遍這個世界的歷史,這才換了一副一本正經的表情:“太偏僻的典故就算了,人人都做君子不願操持俗務的話,小公子應知五胡亂華舊事。”

    五胡亂華

    黛玉舔了舔嘴脣,神色略多了些許黯然。

    知道。

    非只是知道,甚至到了一讀那段歷史便會忍不住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地步。

    魏晉之時,名士風流,羽扇綸巾,閒坐論道,品茶作詩,夠優雅吧,夠逼格吧,文人雅士不食人間煙火,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徹徹底底的不知半點經濟學問。

    可是就是這種有識之士之間的袖手空談不思進取,結果便是整個國家一併都倒在了北邊遊牧民族的鐵蹄和馬刀之下,再璀璨再浪漫的文明都付之一炬,那些個高雅的文人騷客,到最後要麼遷徙要麼死,毫無還手之力。

    做君子多容易呢

    一出生就錦衣玉食,婢僕成羣,清清靜靜被人伺候着生,伺候着死,不爲生計擔憂也不因衣食煩惱,閒了下來便與好友玩鬧一二,心中有的除了詩就是遠方,閒的沒事便diss人家正常在幹活的官員國賊祿蠹,然後自己精神勝利法的認爲自己纔夠高潔乾淨,別的都是須眉濁物。

    可問題就是,人人做君子,人人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那人倒是得了個忠於國家的青史留名,這輩子也就算了,可這麼一撒手一不管,又讓依附於他也供養了他的那些個百姓怎麼辦

    用一個非洲大草原上的例子來打比方。

    母獅子會養着公獅子,管他喫管他穿還給他生孩子而公獅子一天就只知道躺平了睡覺,那至少,公獅子在自己的領地被侵犯自己老婆不安全的時候還知道起來和別的公獅子幹一架呢。

    論這一點,那些個用着別人供養,覺得自己才高潔才幹淨,還diss正經幹實事覺得人家是個濁物,真正有困難的時候卻沒個擔當只知道瑟瑟發抖嚶嚶哭泣的人,連公獅子都比不上。

    四捨五入都可以等於禽獸不如了。

    黛玉雖還沒有發散到公獅子的地步,卻也理解面前俊俏小哥哥的話中之意,既如此,也唯有再次長長一揖:“學生錯了。”

    “不。”楊二郎卻一擡手,用手上摺扇架着黛玉不讓他成功往下拜,又斟酌了一下這個世界的一般用詞,這才道,“除此之外,小公子還需知,術業有專攻。”

    黛玉這時候對這位楊先生的好感都已經被擡了不少了,再問話便沒了一開始的試探味道,只誠誠懇懇地問:“何解”

    楊二郎刷拉一下拉開摺扇,笑道:“然而上天給人的天分卻也是有區別的。有人天生就是適合做個去談玄學的君子,有人卻天生適合去名利場中做那個掌控全局的人,自然了,有的人想悟道修煉,只能遠離塵世斷絕一切關聯,也有人在凡塵俗世之中,摸爬滾打一樣能立地成聖。誰也別嫌棄誰,做君子是個人愛好,不做君子也只是個人選擇,做什麼,在那個地方做好了,也不去嘲諷選擇了另外一條路的人傻,這纔是爲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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