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就被陽光遮蔽。
而這雙眼睛並沒有立刻消敬,也沒有再度顛覆晝夜,只是向下看了一眼。
大陣被他瞪了一眼,就碎了。
而他的目光繼續向下延伸。
落在百目神君身上。
頃刻間,百目神君慘叫一聲,他的四十八隻眼睛開始滲出鮮血。
他還想再有舉動,但下一刻,卻又隱遁於虛空之中。
緊接着,是一道神識顯化空中。
“是冥河的天河老人!”遁玄認出來人。
天河老人突然停在空中,他向下一看。
許許多多魘魔急忙捨棄肉身,連滾帶爬地鑽進神龕之中。
“哼!”天河老人冷哼一聲。
天空隆隆作響,天雷滾動萬物蟄伏。
一些沒來得及躲進神龕之中的魘魔體內無中生有地出現電弧,攢動的雷光將魘魔震碎,葬身於虛無之中。
他神識幻化,不知從何處取來一面鏡子。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無法成真。玄天鏡下走一趟,真假自辯。”
天河老人丟下鏡子。
那鏡子懸浮在衆人頭頂。
“你們一個個走過來。”
天河老人放棄了追逐幕後黑手,而選擇留下。
這些人,多是各族中的年輕翹楚,若沒有被奪舍還好,可一旦被奪舍了,任其離開,會有不少的麻煩。
“我聽聞冥河與忘川接壤,天河老人更是半神半鬼的存在。這玄天鏡,或許也沾染了一絲酆都的法則,能映照出我們的魂魄。”朱軫太子沉吟片刻,冷靜地開口。
“不止如此。”遁玄顯然對那玄天鏡有所瞭解:“我曾聽家中長輩說過,玄天鏡,是酆都至寶生死簿的紡織品,能夠照出人的前世今生。”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話,而這個時候,陵光看出了徐仲的不對勁,他一直低着頭,神情中略有恐慌之意。
“徐仲道友,你怎麼了?”
聽到陵光的聲音,朱軫太子和遁玄這纔回過頭來。
“我沒事!”徐仲眼睛裏帶着一絲慌亂。
他很緊張!
“沒事就好。”朱軫太子想說些什麼,而後就被遁玄打斷。
“他的狀態不對,神經緊繃,恐怕還沒從心魔的影響之中走出來。”
“你此時若是道一聲心魔,那被壓制的心魔恐怕就會再度出現,影響他的神智。”
人的自我欺騙,往往是一種絕佳的自我調節方法。
朱軫太子於是不再說話。
“孽畜!”
天河老人怒目圓睜,悍然出手。
手指輕輕向下一點。
轟!
一聲悶響。
一瞬間,無數沙塵從那位煉氣士眼耳口鼻肚臍等地方流出,最後只有一張人皮處在草海之上。
風輕輕一吹,人皮飛了起來,被天河老人卷着收納了起來。
不斷有煉氣士試圖逃跑。
但在天河老人眼皮子底下,他們如何能夠逃脫。
於是,紛紛化作人皮。
細細數來,共有十八人。
一百六十二個人中,至少存在着二十二個披着人皮的魘魔。
一時間,衆人唏噓。
人羣逐漸平靜了下來。
而天河老人沒有收斂玄天鏡的打算。
人,一個接着一個地從玄天鏡下走過。
而遠處,其他陣法中的人也漸漸向此處涌來。
“輪到我們了!”朱軫太子拍了拍徐仲的肩膀。
徐仲於是低着頭盯着他們的腳後跟。
“他的心魔好像和上面有關!”朱軫太子一邊傳音一邊指着天空。
“不知道那上面有什麼,竟然會誘發他生出心魔來。”遁玄也是搖搖頭,他知道朱軫太子言外之意。
他只是共享了視角,但其他人看見什麼,感悟到什麼,他卻一概不知。
轟!
又是一聲悶響。
突然就有一張人皮飛向空中。
遁玄認出了那人。
他便是最先響應他的煉氣士,佔據南方七宿中的鬼宿。
“他是有魂魄的。”陵光開口說着,她全程都在看着那面玄天鏡。
她看見那個人走到玄天鏡下,先是有一道魂魄出現,和他一模一樣,而後是不滅靈光涌現,卻和他長得不一樣。
魂魄可以被煉化,可不滅靈光不會。
“那不是他的魂魄,但他卻能把魂魄煉成他的樣子。”
先前,在大陣之中,一共死了四個人。
有一個人被當場發現被鎮殺,而他的同夥盡皆死於朱軫太子之手。
如此看來,朱軫太子當時殺得,或許不全是魘魔。
“他此前混入七人之中,或許是爲了取得我們的信任。”朱軫太子開口:“如此方便他們離開魘魔草海。”
“這樣的人必不可能是少數。”遁玄說道。
似乎是在驗證他的想法一樣。
七人之中有一人被鎮殺在玄天鏡下。
“看來,他們並不矇昧,反而聰明,頗具膽氣,更是一個個瘋狂地賭徒。”朱軫太子咋舌道。
陵光走到玄天鏡下。
一隻金翅朱雀出現在那面鏡子之中,接着她的不滅靈光也化作了一隻朱雀的模樣。
陵光走過玄天鏡。
接着就是朱軫太子和遁玄。
玄天鏡下。
徐仲站在原地。
那鏡面映照出徐仲的魂魄來。
他的魂魄凝聚如實質,但此刻周遭卻浮動着縷縷黑煙。
這些黑煙彷彿活物,像一個個小徐仲一樣,在他魂魄之上上躥下跳,伸手矇住眼睛,捏住鼻子,蓋住耳朵和嘴巴,讓他看不見,聽不到,聞不到,說不出。
這就是心魔。
心魔本身,就是及自我懷疑,自我恐懼,自我認知混亂等等一系列基於自身影響而具象化的妖魔。
本就是另一個自己。
那玄天鏡下的一幕幕,可以說是徐仲自己矇住自己的眼睛,捏住自己的鼻子,蓋住自己的耳朵和嘴巴。
所謂斬心魔,在某種意義上,也就是斬去自己。
這需要大毅力,大智慧。
“明心見性!”天河老人見狀,旋即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