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饈值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安南輕聲誦讀着李長安的詩句,清冷的精緻面龐上,看不出表情,但那雙柳葉眸子裏卻似乎摻雜了很多東西。
環顧四周,整個第九樓臺一樓,全都在看《行路難》。
安南摸出身份玉牌,
“你什麼時候過來?——丙三十二”
一直等了一個時辰,纔有回信,
“武道修行剛剛結束,怎麼了?——丙三十三”
“當然是因爲你那首《行路難》啊,所有人都瘋了,要解讀這首詩。——丙十七”
“寫都寫出來了,接下來也沒我什麼事了。——丙三十三”
“你有沒有想過解讀《行路難》?你親自下場,就算那些文宗都要被比下去。——丙三十二”
看到安南的消息,還泡在深潭裏的李長安,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得有多變態?
況且你還真以爲我的解讀文章,就一定能碾壓那些文宗嗎?
想到在一月解讀兩遍《登第九樓臺》,李長安就對解讀詩文徹底絕了心思。
最懂解讀詩文的,不是原作者,而是那些批卷教諭。
“沒那個必要,詩都已經壓過他們了,這解讀文章就讓給他們吧。——丙三十三”
李長安頗爲臭屁地收起身份玉牌,準備前往天地院。
王天罡也恰好收起千里傳音符,擡起眸子瞟了一眼李長安年,
“龍象一百零八式,既是修煉功法,也是近戰拳法,你還有射術傍身,除此之外,還想學什麼?”
李長安微微怔了怔,這還是王天罡第一次,主動要教他除了《龍象功》之外的東西。
“刀法可以嗎?”一想到羊脂玉書上的那一幅《百刀圖》,李長安的心頭就止不住一陣狂熱。
僅僅只是稍稍感應一次,就讓他感受到了和《石虎圖》截然不同,但又一脈相承的殺意。
《百刀圖》的殺意裏還摻雜了其他意志,看似駁雜,可威力極大。
他甚至有一種感覺,若是將《百刀圖》徹底領悟,恐怕會比《石虎圖》更加驚人。
王天罡點點頭,“明日開始,跑山先停下來,換成刀道修行。”
“多謝前輩。”李長安抱拳道謝。
等李長安徹底離開視線,王天罡古波不驚的臉,瞬間一變,好像見了鬼似的,
“真特孃的邪門了,這首《行路難》竟然聚攏出了一片文脈樹葉!?”
“那麼多文宗放棄詩文一道,專心修行諸聖經典,就爲了匯聚書院文運,聚攏文脈樹葉。”
“結果到頭來……還比不上一首詩?”
王天罡忍不住又把千里傳音符拿出來看了看,趙賢公的傳信很簡單。
保護李長安。
同時在李長安離開書院外出歷練前,爲他夯實根基。
外出歷練,這是每個書院學子都免不了的路。
不行萬里路,不看天下事,書院學子便只是籠中金絲雀,何來承擔家國重任的脊樑?
所以,四大書院以及國子監的所有學子,都要離開書院,去人世間走一遭。
既是歷練的過程,也是百鍊成鋼的過程。
多少驚才絕豔的魁傑學子,都前往最險惡的北境戰場歷練。
死傷衆多,也依然無法阻擋他們的腳步。
王天罡很清楚,歷練之路誰也無法干預。
即便那個人是太白。
“刀道、箭道還有《龍象功》,這小子的武道修行,應該沒有明顯短板了。”
“唯一讓人擔心的,就是他的修行時間太短了。”
王天罡自言自語間,有了決定,“再怎麼着急,也要留他兩年。”
“有兩年時間,積累應當已經能轉化爲實力,到時候也更安全些……”
半晌,王天罡還是有些想不通,抓了抓花白的鬍鬚,“老子這些年都在幹什麼?怎麼連一片文脈樹葉都聚攏不出來?”
“真他孃的讓人頭大。”
“比不上自己的徒孫,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
李長安來到天地院,就發現第九樓臺一樓的氣氛和往常截然不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齊刷刷地看過來。
“發……發生什麼事了?”李長安呼吸瞬間一滯,扯了扯嘴角問道。
“李兄快進來。”一名白鹿同窗興沖沖地招手,“剛剛有文宗解讀《行路難》了,我們準備一起瞻仰大作。”
李長安滿頭黑線,但還是表現出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走到自己的桌案。
剛一坐下,臉色瞬間垮塌,一臉無語地看着那個站在椅子上,準備當衆朗讀品評文章的同窗。
同窗名爲楊宣,爲人和善,在一樓頗有些人脈。
安南捅了捅李長安的手臂,“怎麼樣?什麼感覺?”
“呵呵……”李長安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文宗的點評文章,自然要悉心傾聽了。”
“某些人口不對心,明明心裏高興的要死,卻好像自己喫虧了的樣子。”安南瞥了一眼李長安,
“還有,大家在意的是文宗嗎?”
李長安聳聳肩,“你高興就好。”
安南眸光流轉,突然露出一抹笑意,好似冰山融化,從寒冬轉入暖春,“喲,李兄這是在調戲我?”
李長安忍不住翻了白眼,“安兄,你要是個女子,我肯定早就調戲了,關鍵您是個男人啊。”
話雖如此,李長安還是挪開了目光。
安南扭過頭,盯着李長安的側臉,直到李長安受不住這樣的逼視,方纔笑吟吟作罷。
楊宣輕咳兩聲後,展開品評文章,開口道,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值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他的聲音抑揚頓挫,好似自己已經陷進去了一般。
“詩的前四句,講的是一場酒宴,美酒佳餚、美味珍饈,若是尋常時日,詩人與好友早該大快朵頤,豪放飲酒了。”
“然而,這一次他卻放下杯筷,無心進餐。他離開座席,拔下寶劍,舉目四顧,心緒茫然。”
“停、投、拔、顧四個連續的動作,形象地顯示了內心的苦悶抑鬱,感情的激盪變化。”
“敢問詩人爲何如此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