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中年男人披着貂衣,面無表情的站在雪地當中。
男人雖然不到四十,不過眉宇之間已有明顯的病態,可依然無法阻擋他身上那股九五之尊的威嚴。
這位帶着病態的中年男人,便是大炎王朝當朝皇帝,長樂皇帝蕭銘皓。
皇帝身後,站着一個紅袍老太監。
王崇的兒子,也是皇帝的侄子。
昨天事發之後,皇帝就已經知道此事了。
原本皇帝是想親自去王家府邸看看的,可謹宣攔住了。
“謹宣,王元之死,你說應該如何處理?殺荀施和陸居元?”皇帝問道。
“聖上萬萬不可殺荀施與陸居元!”謹宣佝僂着身子,緊張兮兮的說道。
“可陸居元當街殺死王元,這件事情皇后肯定會鬧到朕面前來的。”皇帝說道。
“聖上,荀未雖然年邁,可老虎再老,也是老虎,獠牙還在。全天下人都知道,楚王只有一個女兒,她若是死在京城,西楚五州之地恐怕不保。若是楚王投入北遼的懷抱的話……”謹宣說到這裏,立馬停住了。
“會如何?”皇帝問道。
“西楚不保,北遼便可以西楚爲據點,東出中原,大炎王朝恐怕有危。”謹宣小聲道。
“屁話!”
皇帝動怒,謹宣立馬跪在地上:“老奴妄言之罪,罪該萬死!”
皇帝沒好氣的看了一眼謹宣,說道:“起來,別動不動就下跪。”
“謝聖上。”
謹宣趕緊爬了起來。
大炎王朝現在這位帝君手中極盛轉衰,他到目前爲止,可能算不上一位好皇帝,但也絕對不是一位昏君。
大炎王朝內部不穩,是因爲各方爭權奪利所導致的結果。
王朝疆域內,百姓也還算是安居樂業。
所以,這位皇帝並不蠢。
他自然知道殺荀施和陸居元的後果是什麼。
楚王姓荀,可不姓蕭。他們本不是一路人。
而楚王被削,就是這位帝君的手筆。若是將他女兒或者女婿處死,可能楚王心中僅剩的一點忠君愛國,也要煙消雲散了。
哪怕楚王被他削的很慘,哪怕西楚遠在千里之外。
可這位帝君對楚王,有着與生俱來的恐懼。
先朝二十年,英才俊傑層出不窮,功高震主之輩比比皆是。
可先帝雄韜偉略,功勞再大的將軍王爺,也能被先帝壓得死死的。
唯獨楚王荀未,被封了個異姓王。
而且,楚王是唯一一個能與先帝底足同眠的存在。
先帝殯天之前,與還是太子的蕭銘皓說,楚王必須削,但是不可動殺心,否則,天下動亂。
楚王也是先帝給當今皇帝留下的一道難題,而解決這個難題的唯一方法,就是等楚王老死。
因爲楚王無男子嗣,只有一女,便無世襲罔替之權。
楚王死後,他的權力也就煙消雲散了。
至於他的女兒荀施,不過一介女流罷了。
否則,更加難以處理。
“這件事情確實挺難辦的,一邊是皇親國戚,還是皇后孃家人,一邊是王公貴族。謹宣你說得對,再老的老虎,也是老虎。朕一直記着先帝遺訓呢。”皇帝輕笑道。
謹宣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功過是非的,按照他的看法,王元就是死有餘辜。
如果王元不是王崇的兒子,又或者說王崇不是皇親國戚的話,謹宣一定會說,剛好趁着這個機會,敲打敲打京城當中的權貴,好讓他們收斂一點。
不過涉及到帝王家事,可就不一樣了。
“怎麼不說話了?你肯定是有看法的。”皇帝轉身,朝着謹宣問道。
“聖上,老奴並沒有什麼看法。”謹宣回答道。
“這裏就我們兩個人,朕讓你說你便說。跟朕賣什麼關子?趕緊說。”皇帝沒好氣的說道。
謹宣確實是不想討論這件事情的,可皇帝讓他說,他也只能說了。
“聖上,老奴以爲,此事可罰,但不宜重罰,點到即止即可。”謹宣小聲道。
“點到即止?王崇恐怕不會服氣啊,皇后也要跟朕鬧個不停啊。朕的意思是,殺陸居元,不殺荀施。畢竟這件事情是陸居元一人做的嘛。”皇帝說道。
謹宣趕緊跪在地上,哆嗦道:“聖上,萬萬不可!楚王對陸居元視如己出,而陸居元在西楚稅銀案當中,又是首功。此時若是殺陸居元,與殺楚王親兒子無異,聖上三思啊!”
皇帝蹲下身來,盯着趴在地上的謹宣看了許久。
“哎你這狗奴才,你向來與楚王不和,你參楚王不是最多的,也絕對是第二了。怎麼如今楚王的女婿生了事端,你不僅僅不落井下石,反而替他求起情來了?”皇帝疑問道。
“聖上,老奴是在爲大局着想。”謹宣回答道。
皇帝站起來,沉聲道:“起來起來,別動不動就下跪,你不煩朕煩。”
“謝聖上。”
“若是讓荀未知道,此時此刻你在朕面前替他下跪求情,你說他會領你這個情嗎?肯定不會吧。其實,朕也不想殺陸居元。你給朕出個主意,既能堵住王崇的嘴,又能不殺陸居元。”皇帝說道。
謹宣聽到皇帝的話,懸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都說當今皇帝昏庸,可謹宣常伴君側,他非常清楚,這位皇帝一點也不昏庸。
“聖上,老奴還真有一個好主意。”謹宣說道。
“那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
“聖上,可下旨項大人,讓項大人處理此事。”謹宣說道。
“你這狗奴才!”
“聖上息怒!”
皇帝見謹宣又跪下,無奈道:“是不是要讓朕特下一道旨意,以後允許你見君可不跪?”
“老奴不敢!”
“那就起來!再跪,朕打斷你的雙腿,讓你這輩子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