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素問大哭一場之後,接受了呂訥身死的事實,整個人彷彿木雕泥塑的,只是抱膝坐着,一動不動。

    受瘟疫限制,百姓們每次輪流單獨過來勸慰,次數多了,她十分不耐煩,冷冷說道:“你們不必白費心思了,我不會給你們治病的!”

    外面的百姓脾氣很好,勸她:“呂姑娘節哀,呂軍醫是個好人,你也是好人,發生了這樣的事,大家都很傷心。

    “我們也不是來求姑娘給治病的。只是昔日受過姑娘的恩惠,不過來瞧瞧,我們心裏都過不去。

    “這個地方不安全,姑娘若是緩過勁來就先回去吧。

    “呂軍醫雖不在了,姑娘的日子也總還要過下去,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只管說,我們都會盡我們最大的努力幫你的。”

    呂素問沉默半晌,嘴角浮上一個冰冷的笑容:“你們說得好聽!只是在我真正需要你們的時候,比誰都跑得快!”

    外頭的人互相看看,都不明白她這莫名其妙的脾氣因何而起,但念着她剛沒了父親,心情一定不好,便也不和她計較,只是耐心安慰。

    呂素問冷淡說道:“我累了,你們都走吧。”

    原本非常時期,也不允許聚集,此次也是千夫長看在呂訥父女昔日的功勞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時辰差不多了,便出來將衆人趕散。

    呂素問不思飲食,但她門口總有人準時來送飯,來了便問候一聲,勸慰幾句。

    呂素問不開門,一連兩天滴水未沾粒米未進。

    再打開門的時候,被外面的陽光晃了眼,她擡手遮住眼睛,舔了舔乾裂的脣,邁步出去,卻因爲沒看腳底下,差點被地上的飯籃絆一跤。

    這纔想起來大約半個時辰之前有人過來跟她打過招呼,說是送了清粥小菜過來。

    見到她出來,附近值守的士卒十分歡喜,喊了她一聲,道:“那飯菜都冷了,姑娘略等等,我拿去讓人熱一熱。”

    說罷也不等呂素問迴應,小跑過來,提着飯籃就跑。

    呂素問抿了抿脣,擡腳走出來。

    還沒出二月,風仍舊是冷的,卻沒有她的心冷。父親平日對她算不上慈愛,但她也明白那其實是爲她好,她自己學會了滿身的醫術,便是離了父親也能安身立命。

    如今她在世上唯一的牽掛,沒了。風吹在臉上,冰涼,擡手一摸才知是自己流淚了。

    千夫長看到她出屋,忙叫人進去幫她把屋子收拾乾淨,將早就冷掉的炭盆端出來,換了燒得正熱的炭盆進去。又給她燒了炕。

    等呂素問再回去的時候,屋子裏已經很暖和了,甚至連凌亂的被褥都有人整理過,炕桌上擺着熱茶和新做的點心。

    不多時熱飯菜的小卒也跑了回來,敲開門將飯籃放在地上又回去值守。

    呂素問把飯籃放在炕桌上,將裏頭的肉粥、小菜一一拿出來,雖然嘗不出滋味,還是一口口往嘴裏塞。

    一邊塞着,一邊流淚,口中喃喃說道:“素問,素問!你不能心軟!你有今日,全都是他們害的!”

    忽然木門被慢慢推開一條縫,一個梳着兩條沖天辮的小姑娘探進頭來,攤開手,把手心裏的麥芽糖給她看:“呂姐姐,這個給你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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