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聽見這話,並沒有太過詫異。

    洪武十年,朱標就已經開始學習如何處理國政。

    朱元璋將稅制弊政告訴朱標,是意料之中的事。

    “太子殿下請坐。”

    “好。”

    兩人各自落座。

    方修看着朱標,開口道:“在臣看來,稅制改革要想順利進行,首先要做的事乃是清丈土地!”

    “只有清丈土地,才能知道我大明究竟有多少良田,從而做到賦役均平!”

    朱標處理國政已有三年,自然知道若想做好一件事,必須要了解基礎!

    對稅收而言,田地就是基礎!

    若是連有多少田地都不知道,又如何能進行稅制改革呢?

    想到這。

    朱標點了點頭,贊同道:“靖安侯此言有理。”

    “不知除了清丈土地外,靖安侯可還有別的建議?”

    方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繼續道:“臣的第二點建議,便是在朝廷和各縣建立一個獨立機構,專門處理稅收一事,名曰稅務司!

    各縣的稅收,由稅務司的官員辦理,三年一調,避免他們與當地士紳勾結,包庇袒護,謀取私利!”

    此話一出。

    朱標眼眸先是一亮,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又皺起了眉頭。

    “這稅務一事原先是由地方官府與戶部負責,成立稅務司,便等於將他們這部分的權力剝離開來,此舉必定會引起朝堂諸公的劇烈反對,想要推行,怕是不易。”

    方修不置可否,說道:“臣只是建議,是否施行,能否施行,並非臣要考慮的事。”

    說到這,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只是,在臣看來,所謂改革弊政,便是要將原先屬於百姓的權益還於百姓,這個過程必定會觸動諸公的利益,從而引起諸公的反對!

    若是殿下無改革弊政之決心,不如無爲而治,天下自然太平。”

    此話一出。

    朱標整個人猛地一震。

    是啊!

    改革弊政,不就是要打擊士紳的利益,造福百姓?

    若是沒有與諸公對抗的勇氣和決心,還改革什麼弊政?

    想到這。

    他看向方修,臉上露出慚愧之色,道:“靖安侯所言極是,本宮受教了!”

    頓了頓,又問:“除了清丈土地、設立稅務司,靖安侯可還有別的建議?”

    “臣暫且只想到這麼多。”

    方修道。

    其實。

    只是這兩條就足夠朱元璋和百官鬧騰一陣子了。

    朱標心裏也清楚,這兩條建議若想要施行,可能要花費一兩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其他的建議,靖安侯就算說出來,暫且也沒法施行。

    於是,臉上露出笑容,道:“今日聽靖安侯一席話,真是勝讀十年書!”

    “殿下謬讚了。”

    方修回道。

    隨後,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沒有說話。

    朱標覺得自己大老遠的跑來這麼一趟,不能只聊這麼一會。

    但是除了稅制弊政外,能說些什麼,他一時間還沒什麼頭緒。

    方修則是無話可說。

    對他而言。

    有些話將給朱元璋聽,更加實際。

    “咳咳!”

    片刻後,還是朱標打破了沉默,開口道:“今日多謝靖安侯爲本宮解惑,本宮打算在春花樓宴請靖安侯,不知可否賞臉?”

    方修聽見這話,看了一眼窗外。

    確實到了晚膳的時候。

    想了想,道:“書院的學生年紀尚小,還需要臣來照顧,臣怕是要辜負殿下的好意了。”

    朱標擺擺手道:“本宮會差人照顧他們,靖安侯不必擔心!”

    “......”

    朱標都這麼說了。

    方修也不好再拒絕,只好拱手道:“那臣就謝過殿下了!”

    “是本宮該謝靖安侯纔是!”

    “要不是靖安侯,本宮至今連果子爲何落地都不知道。”

    朱標哈哈笑了兩聲,繼續道:“還有靖安侯方纔所說的實驗之法,對本宮也是多有啓發,受益良多,受益良多啊!”

    說實話。

    方修知道朱標沒有惡意,但一直被他這麼捧着,還是覺得有些彆扭。

    謙辭了兩句後。

    兩人一同走出了屋子。

    另一間屋子裏。

    朱雨若坐在木椅上,看着手裏拿着的石塊,皺着眉頭,苦思冥想。

    朱標走到她的面前,她都沒有絲毫察覺。

    最後還是開口喊她,她才反應過來,擡眸看向朱標,面露疑惑:

    “哥?”

    朱標道:“回去了。”

    “不!”

    朱雨若搖了搖頭,面露倔強之色,道:“我今天非要把這個問題想明白再回去!”

    朱標有些無奈,正要說話。

    一旁的方修道:“公主殿下,解題並非空想,而是思考,觀察和實驗。”

    “公主殿下就算在這裏坐十天十夜,不去觀察,不去實驗,也未必能解得開此題。”

    話音落下。

    朱雨若不服氣的瞪了方修一眼,卻也沒說什麼,而是用小手撐起了腦袋,若有所思的模樣。

    下一秒。

    她好似想通了,站了起來,看向朱標道:“哥,我們回宮!”

    說完,就邁着小步子,往外面走。

    朱標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也跟了上去。

    而方修則是留在屋裏,交代了學生們幾句,方纔跟上朱標。

    太子的車駕十分寬敞,可以容納四五個人。

    方修進到車廂裏,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這個時候。

    朱雨若忽然反應過來,看向方修,沒好氣道:“你怎麼跟過來了?”

    饒是方修這樣的好脾氣。

    被這刁蠻公主莫名的針對,也有些不開心了。

    他面無表情,淡淡道:“問你皇兄。”

    朱雨若看向朱標。

    朱標道:“本宮先送你回宮,隨後與靖安侯一同用膳。”

    一般來說,在宮中宴請,都要提前報備。

    所以朱雨若一聽,就知道朱標是要在城裏的酒樓宴請方修。

    她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看着朱標,小聲道:“哥,帶上我唄。”

    只要不回宮,什麼事,她都能插上一腳。

    朱標似聽見這話,似乎早有預料,眉頭一挑,道:“本宮宴請的是靖安侯,帶上你算什麼回事。”

    朱雨若聽見這話,嘟了嘟嘴,低下頭,小聲嘀咕道:“不去就不去,誰稀罕!”

    這個時候。

    朱標卻忽然道:“但要是靖安侯同意,本宮也沒什麼好說的。”

    話音落下。

    朱雨若猛地擡眸,望向坐在自己對面的方修,一臉可憐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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