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些事情註定是沒有辦法恢復原樣了。
張斷珏曾經喜歡和女兒玩捉迷藏。
那個時候都是他來當鬼，女兒總會藏在衣櫃裏，他總是會故意找不到她，誇她躲的好。而那個時候妻子就會嗔道，他就寵着這個小頑皮鬼吧。而後來，真的有髒東西上門了，女兒躲進了衣櫃中。
但這次她被找到了。
然後……
就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那隻白色的犬妖總會給他製造幻境，逼迫他在環境中玩捉迷藏。只不過，一直都是他在躲，一旦他被抓到，就會被強制觀看一遍發生在家裏的慘劇，張斷珏數過自己看了多少次不願意看的那個場景。
四千七百三十一次。
一個正常人被折磨久，就算看着再正常，肯定也不正常了，更別說這操蛋的世界一點發泄的窗口都沒有給人留下。
所幸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輪到自己成爲捉迷藏裏的那個鬼。
白犬原本的眼神是戲謔殘忍，一看就不是簡單畜生能夠有的目光。可當它發覺自己動彈不得，張斷珏慢慢抽出一把薄如蟬翼的柳葉小刀時，它的目光就迅速變得驚慌失措，甚至流露出一份通人性的討好求饒。
這讓張斷珏興奮的渾身顫慄，雙眼充血的他病態的把狗頭摁在地板上宣佈了遊戲規則。
“小狗狗，開始捉迷藏咯，規則就是你被找到一次，我就會切下一片你的肉，直到你被我喫乾淨爲止。”
也不知道這姓張的瘋子用了什麼樣的手段。
整個人看起來青面獠牙，身形無形中佝僂高大了許多。而那兇悍的犬妖，此刻卻真像一條狗一樣被丟在了地上，發出可憐嗚咽聲。封閉的大樓成爲了二者的捉迷藏，以土地神的能力，短時間創造出一個這片土地上絕對安全密封的空間，並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更何況張斷珏願意爲此付出一切。
有些人說，報仇過後是一片空虛，彷彿人生已經沒有了其他目標。
張斷珏會說。
這他媽就是在放屁，他被折磨了那麼久，不報仇連睡覺都不能得到安歇，只有徹底的把仇恨的目標一點一點的生吞活剝了，大仇得報的他才能夠對得起自己的女兒，對得起自己的妻子，才能夠對得起作爲人的自己。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就這麼簡單！
這場生死捉迷藏，一直持續到妖魔們發現異常衝進大樓，卻只發現了兩具屍體。那兩具屍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分不清哪邊是什麼，即便是妖魔這種生物，在面對超出理解的東西時，也會顯得害怕。
張斷珏完成了自己的夙願，那個姓張的瘋子再也不會出現在人們的眼中了。
…………
…………
“你瞧，其實它們和我們在很多地方並沒有差別，它們也有七情六慾，它們也會犯傻被愚弄，它們也會有想要的東西，它們也會瞧不起別人。彷彿一切，本來都該如它們想的那樣，而偏偏又不是這樣。”
菸草在避難都市是稀缺物，可不管任何時候，對於掌權者們來說，物資從來都不是問題。
桌子對面的人夾住了煙，卻只是做了夾住煙這個動作，除此之外就沒有進一步舉動，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一份名單給
“嘗一下吧，來自七號的老牌菸草，那一批後就再也不會生產了。”
顧盼明勸慰道，他從來都不抽菸，搞這包煙的時候費了不少勁。
“……”
李有道過了好一會兒，纔是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他下意識的擡起手，這個時候兩人都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手抖得特別厲害，就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樣停不下來。
用着這樣顫抖的手，老李花了不少功夫才把手指上的菸捲送到嘴脣間。
他開始下意識摸索自己身上的口袋。
然而老李卻忘了，他當初離開七號都市的時候答應了自己的老婆一件事，那就是一個人生活的時候絕對不抽菸，一個不需要抽菸的男人是不會在身上準備打火機和火柴。老李的動作逐漸變得焦慮暴躁，他的表情異常猙獰。
始終摸不出火柴的他憤憤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下一刻，顧盼明輕輕眨了一邊的眼睛，嗤的一聲，煙被點着了，老李卻呆住了。
他狠狠的吸一口煙，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一般癱軟在椅子上，夾着煙的老李捂住了眼睛，語氣一如既往平靜。
“看來我是沒得選了。”
“是我讓你沒的選嗎？”顧盼明反問，現如今他也不用再演了，老李對他的情誼早已經被理智給洗刷掉。
“不是，你是好人，小顧。”
“好人會被拿槍指着，因爲拿槍的人知道就算指着好人，也會得到原諒。李叔，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而是一個很自我的人。”
“……這些，都是真的？”
李有道沒有死心的追問道，他身前的那份名單中沒有妻女的名字。
“李叔，不要在不該天真的時候天真，你應該知道，安全部門的人，可比我要狠的多了，特別是在對待畜人上面。”顧盼明瞅了一眼時間，時刻監聽着李有道心跳和呼吸的他，輕鬆就能判斷出他的真實情緒是什麼樣的。
“我罪有應得，你喫【人面蠱】的時候，看我就像是在看傻子。”
李有道捂着的臉龐流出一行淚水，報應這種東西，總是來的很突然，他曾經害怕妖魔會對自己下手，從而主動放棄了一切，可報應卻從意想不到的方向找了過來。
這人一旦上了年紀，有什麼虧心事就真的都跑出來了。
藏都藏不住。
“說吧，小顧你等了這麼久，特地來找我，是想幹什麼。”老李放下了手，表情如常，根本看不出剛剛是哭過一場。“不管你想幹什麼，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鬧的儘可能大，我把命抵押給你，我李有道糊塗自私了一輩子，臨死前想做一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