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繡雖然威名在外,但都是張繡臨陣斬殺馬騰、韓遂六員大將,且橫行涼州,又殺宋建的緣故。
如今人稱“神威天將軍”。
但是因爲這裏是涼州,距離右扶風還有很遠的距離。限於地域,張繡在槐裏城的胡作非爲,還沒有傳來。
人們並不知道,張繡曾經殺官。
儘管有些畏懼張繡閃閃發亮的虎目,但是縣令州燕還是硬着頭皮,拱手作答道:“好叫張將軍知道。臨渭城小,荒地有限,恐怕安頓不了這麼多的民衆。”
張繡深深看了一眼州燕,直到讓這位縣令大人冷汗盈盈,這才收回了眸光,點頭說道:“是我考慮不周,讓縣令爲難了。”
“不敢。”州燕以爲此事便就此作罷了,心中不由鬆了一口氣,臉上卻露出了誠惶誠恐之色。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專注於擴建城池一事。”說到這裏,張繡笑着說道:“請諸位放心,我張繡行事向來規矩。我這一次去了北方,帶回來了不少金子。城池擴建需要的土地,我會用金銀贖買。”
“張將軍仁德。”州燕聞言臉上露出了笑容,由衷抱拳說道。
與這幫蟲豸張繡也沒有什麼好多說的,勉強說了幾句之後,張繡便離開了縣衙,往城中的一座府邸內暫住。
現在官職還沒有到手,他在城中也沒有衙門。
來到了這座臨時府邸之後,張繡就找來了典韋,對典韋耳語了幾句之後。便來到了書房內坐下。
而親兵們則開始接手這座臨時府邸的防禦,鄒氏率領狐媚金氏、藍珍珠以及僕人一起,打掃清理宅邸。
張繡坐了沒多久,便見典韋引着一位三十多歲,面色黝黑,身形瘦弱,身上穿着吏服的男子走了進來。
“請。”典韋引了這名男子進來之後,朝着張繡一拱手,便轉身走了出去。
“張將軍。”男子心中非常困惑,但卻也不敢怠慢,朝着張繡躬身行禮道。
“王先生請坐。”張繡和顏悅色的說道。
這人姓王名真。在一衆膘肥體壯油光滿面的官吏之中,身型消瘦,十分凸出。在見到那位抱孩子婦人的時候,此人也露出了同情之色。
張繡察言觀色,便覺得此人可能是縣城內少有的廉潔之吏,而且是地頭蛇,方方面面都應該很瞭解。
往小了說統治一座城池,往大了說統治一州乃至於一國,這樣的廉潔之人,多多益善。
“王先生。雖然初來乍到,但我剛纔與州縣令一語,以我觀之。此縣官吏都是蟲豸之輩,不足以謀。唯有先生,可共謀大事。”張繡抱起雙拳,稍稍拱手道。
王真頓時震驚了,或者說是遭遇了雷劈,一時間外焦裏嫩。
他出身於本縣,世代寒門,讀書也普通。但爲人卻廉潔正直,自從做了縣中官吏之後,也都是以俸祿養家,不參合亂七八糟的事情。
與他不同,以縣令州燕爲首的縣中官吏,都是貪腐之輩。正因爲這些蟲豸吸血,才惹得城中百姓食不果腹。
曾今他也滿腔熱血,想要改變臨渭城內的情況,但屢次碰壁之後,也不由心灰意懶。
現在張繡卻居然這麼說......
震驚之後,王真第一個想法不是感激涕零,而是懷疑張繡的用心。
“多謝將軍讚賞。只是王真微末之輩,不足以受到將軍如此美譽。”王真深深彎下腰,對着張繡行禮道。
“先生不必疑慮,我所言皆是發自肺腑。”張繡當然看出來,隨即露出慨然之色,說道:“現在吏治昏暗。廟堂之上,朽木爲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我張繡不過是寒門下才,掃不了這邪魅妖氣。但既然奉命鎮守涼州,也想使得境界之內,民生安泰,城池堅固,以拒叛賊馬騰、韓遂。而想要做到這些,需得舉賢任能。”
說完之後,張繡又面向洛陽,說道:“我的舉主董公,已經向朝廷上表,封我做個郡守,總理四縣大事。”
“我看先生義形於色,必然賢才。還請先生助我。”
最後,張繡誠懇的望着王真,說道。
張繡的一番話,氣魄驚人,面有慨然憂天下之心。言辭之間,義形於色。
王真只覺得胸膛中一顆良心,開始蠢蠢欲動,一腔熱血恢復了沸騰。而且張繡也說了。
現在他正在謀取郡守職位,若成功,便是一郡府君、太守。絕對名正言順的頂頭上司。
“王真,願爲將軍效命。”王真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悸動,卻仍然面紅耳赤,朝着張繡拱手行禮道。
“先生快快請起。”張繡連忙從坐上起來,扶起了王真。一番舉動之後,雙方立刻親近了不少。
王真對此瞭如指掌,娓娓道來。
“將軍。本縣有人口三萬二千餘人。有錢、宋二姓大族,這二姓男丁不過數十人。卻有本縣六成耕田。照顧他們的家奴、佃戶,足有一二萬人之多。平時這二姓多橫行不法,凌辱百姓。而州燕則是多加苛捐雜稅,盤剝百姓。百姓多有怨言,因此經常有百姓逃走。潛行往漢中避難。”
“將軍初來乍到,又有這麼多的百姓跟隨,必然要分去許多耕田。這二姓必然不肯。那縣令周燕與他們沆瀣一氣。因而剛纔在縣衙內,他出言說話。”
王真挺直了胸腹,臉上露出了怒色道。
“原來如此。”張繡點了點頭,然後對王真說道:“好。此事我心中有了計較,請先生回去宅中,靜候佳音。”
“諾。”王真儘管有些懷疑張繡用什麼手段,來解決這些問題。但也忍住沒有詢問,應諾了一聲,轉身下去了。
王真離開之後,張繡陷入了沉思。其實大概的問題,他也是知道的。
這是每一個王朝末期,都會存在的問題。世家大族土地兼併,富得流油。升斗小民,沒有立錐之地。
人民沒有辦法,就會投獻世家大族,成爲家奴。或逃匿去了別的地方,做了黑戶。
三國魏漢吳。
蜀漢滅亡的時候,史料記載,人民只有八九十萬人,其實不知道多少人口,被大族藏匿了。
現在臨渭城中,這二姓握有六成的耕田,家奴、佃戶竟然有一二萬人之多。
要想立刻改變情況,只有一個辦法。
打土豪,分田地。
這麼一算,只要他把四座縣城的民政事情給理順了。表面人口加上隱匿人口,沒準他會得到四十萬人口。
養兵三萬五千人,綽綽有餘。
而張繡的手段,卻也簡單的很。想了一下之後,張繡將門外的典韋召喚了進來,過去附耳,小聲細語了幾句。
典韋輕輕點頭,抱拳離去了。
此事已經不必擔心。張繡這一次橫行涼州,也頗爲勞累,打了一個哈欠,睡意上涌,便自去後宅睡覺去了。
也巧了。
鄒氏帶着金氏、藍珍珠先把張繡的臥房給清理了出來,張繡進去就可以睡了。
..........
縣衙。
張繡離開之後,大部分的官吏也離開了。但是兩個官吏卻留了下來,與縣令州燕一起來到書房說話。
這二天都是膘肥體壯,紅光滿面且膚色白皙。正是王真口中的錢、宋二姓在官場的代表人物。
一人叫錢俊,一人叫宋山。
“多謝縣尊大人仗義執言。”三人一起來到書房之後,縣令州燕往上首位一座,錢俊、宋山則立刻拱手行禮,表示感謝道。
“你們不必客氣。我在臨渭縣做縣令這些年,也受到你們頗多照顧。”州燕搖了搖頭,腦子裏閃爍一些畫面。
他在後衙有四位美妾,養得起歌姬,在城中還有一座私宅。在城外還有30頃(1500畝)良田,一座莊園。
這都是與眼前二人結交才撈到手的,他自認爲比較講義氣,關鍵時刻當然要幫二人說情。
錢俊、宋山二人對視了一眼,仍舊感謝了一番,然後分別在兩側座位上坐下。
“二位。那張將軍乍看之下,虎威十足。不愧是橫行涼州,號稱是“神威天將軍”的人。但是畢竟年輕。剛纔他想讓百姓在縣中屯田,被縣令大人一句話給攔住。我看不足爲慮。”
錢俊微微一笑,在背後說起了張繡。
“錢兄所言甚是。張繡是勇將無疑,但並沒有手段。”宋山聞言欣然贊同道。
州燕也點了點頭,剛纔他與張繡對視,那真的是汗流浹背,冷汗盈盈。那眸光,簡直是虎威。
但是一句話說出口,便將張繡給攔住了。
正如這二人說的一樣,張繡是勇將,卻沒有手段,也好糊弄。
“這也是好事不是嗎?如果張繡有手段,又手握重兵,高壓之下我們的日子恐怕難過。現在他好糊弄,我們的日子也就輕鬆了。”
州燕的臉上露出了深深的笑容,愉悅道。
“也是。”宋山微微一愣,隨即也撫掌歡笑。
“哈哈哈哈。”錢俊更是哈哈大笑不止。
三人這一合計,張繡不足爲慮。片刻後,宋山、錢俊二人便懷着愉快的心情,大步離去了。
接着舞,接着歌,一切照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