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面上支持王允,但內心其實是有些芥蒂的。因而坐車回去的時候,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回到宅邸之後,他一番洗漱來到了臥房內,在妻子劉氏的服侍下,二人一起躺好。
說起來陳會也確實是清廉,家中清貧,沒有小妾,只有老妻一人。是王允頗爲欣賞的人。
但也正因爲如此,夫妻之間就更親密一些。劉氏躺在牀上,卻感覺旁邊的陳會翻來覆去,久久如此。
劉氏嘆道:“老爺有心事?”
“一樁大事。”陳會微微一愣,隨即承認道。
“可有殺身之禍?”劉氏又問道。
“是的。”陳會想了一下,又承認了。
劉氏長嘆了一聲,說道:“想想家中兒女、孫子。”說罷了,劉氏便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了。
但是素亂的呼吸聲,顯示她並沒有睡去。
陳會明白了,也下定了決心。
“雖然我與王允是姻親,且同爲太原人。有呂布幫助,殺了董卓卻也是簡單。但是大將張繡,豈是等閒之輩?今日殺了董卓,明日便有殺身之禍也。我不能將全家人的性命壓上。”
下定了決心之後,陳會推搡了一下老妻,讓劉氏爲自己更衣,然後不顧夜色,乘坐輦車,只帶了幾個隨從,從側門往大司馬府而去。
同樣沒走正門,而是從側門進入大司馬府。。
因爲情況特殊,賈詡這個留守長史,便是日夜住在大司馬府內,負責運籌整個張繡的幕府。
他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並立刻請了陳會來到客廳相見,且讓親兵在門外把守,以防泄密。
“賈長史。王允、呂布謀反,想殺相國。”見面的第一時間,陳會便將事情告訴了賈詡。
賈詡卻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就這麼直勾勾的看着陳會。
“長史這是何意?”陳會被賈詡看的心頭髮毛,忍不住問道。
“我不僅知道了。而且還知道是三天後東郊狩獵時候動手。由呂布調動兵馬,殺了董卓之後,迅速控制洛陽,逮捕大司馬以及西涼大將的家眷,以此控制局勢,是也不是?”
賈詡說道。
陳會不可置信的看着賈詡,他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很快,陳會便意識到了有人告密。
但是讓他脊背發寒的是,賈詡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情,那麼董卓爲什麼不逮捕他們?
賈詡知道,但是縱容了呂布、王允動手。
那個他最在乎的人,大司馬、驃騎將軍、假節、魯陽侯張繡,竟然是也要董卓死?
天啊。這真的是神仙打架。
陳會一邊是身體寒冷,一邊是無比的慶幸。幸好他一早就來告密了,否則事後肯定會被清算吧。
董卓、王允、呂布,這些人加起來可也不是一個張繡的對手啊。
沒有張繡,董卓甚至未必能進入洛陽。沒有張繡,董卓擋不住諸侯的兵鋒。
沒有張繡,董卓就什麼也不是。
不久後,陳會神色恍惚的從側門離開了大司馬府。在黑漆漆的夜色之下,靜悄悄的走了。
賈詡看着空蕩蕩的客廳,長嘆了一聲說道:“便是謀反,也是彷彿漏風的門牙,前後有兩個人告密。而且就算是沒有人告密,大司馬早就在你府內安排了人手了。這麼多的朝廷大臣在河南尹府衙內相聚,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啊?”
賈詡心中很慶幸,幸好這兩個人不是向董卓告密,而是向大司馬府告密。如果直接向董卓告密,恐怕王允、呂布立馬完蛋了。
不過這也從側方面展現了董卓的一個短處。
他們之所以不去向董卓告密,一方面是張繡好說話,禮賢下士。另一方面恐怕是畏懼董卓的殘暴,害怕被董卓直接殺了吧。
這真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現在只看三天後的東郊狩獵了,只要董卓被呂布所殺。我大司馬便可無敵十郡了。”
賈詡隨即振奮了一下心情,露出了神采飛揚之色。
縱然以賈詡的城府,這個時候也是忍不住心中的激動。終於,終於他的主公張繡,要走上前臺了。
他也要走上前臺了。一個人是不行的。而以張繡的性格,必然是要重用他的。
他們一起操弄朝政,引領風騷的時代就要來了。
這一刻,他可是期盼了很久了。
“我賈詡終於等到了.........。”
...........
謀反這種事情,呂布比王允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在這段時間內,呂布沒有露出任何異樣,更沒有提前告知部將。
這是很平常的事情。春夏讀書,秋冬狩獵。而董卓本也就極爲喜歡狩獵的男人。他年輕的時候可是能左右開弓,便馬馳射的。
這一次東郊狩獵,本來劉協應該參加的,但是劉協最近生病了,便在宮內養病。
朝中文武百官,只要能來的都來了。就算是有一二生病,只要不是真的病的起不了牀,小感冒什麼的,都不敢不來。
東郊獵場。
狩獵的規模十分的宏大。一座高高大大的木頭臺子上,董卓坐在中央位置,滿面笑容,左右都是朝中的文武百官。
華雄領騎兵三千人在外圍負責防備,呂布領步軍萬人,守在內部。
董卓意氣風發的看了看四周,心情十分好。沒有張繡,沒有張繡,沒有張繡在這裏,真是太好了。
張繡太礙眼了。
“李儒怎麼沒來?”董卓很快意識到了一個人沒在,不由問身邊的親兵道。
“先生生病了。”這名親兵回答道。
“怎麼生病了?嚴重嗎?可派遣御醫過去了?”董卓露出了關心之色,問道。
“已經派遣御醫看過了,只是感染了風寒。沒有大礙。”親兵瞭如指掌道。
“這就好。”董卓呼出了一口氣,露出了振奮之色。他與李儒也算真愛了,他懷疑張繡,卻從沒懷疑過李儒。
當然,這也是因爲李儒沒有兵權,只是個軍師謀士。
“奉先我兒何在?”董卓擡起頭來,四下看了一下,大喝道。
呂布策馬從左側飛馳而來,身邊有數十名騎兵。
“兒在。”呂布應了一聲,翻身下馬,手持方天畫戟,從左側臺階上來。
董卓也沒在意,平常呂布就拿着方天畫戟在他的身邊晃悠。
“你親自去狩獵,若能奪得頭籌,我重重有賞。”董卓笑着說道。
“賞賜便免了。取你項上人頭一用。”呂布卻將方天畫戟重重的往臺子上一砸,頓時響聲沉悶,木頭臺子震了三震。
董卓與在場的文武大臣,都露出了目瞪口呆之色。董卓先反應過來,大叫道:“來人,來人。將呂布殺了。”
但是四周守衛,除了少數親兵之外,竟然一個也沒有動。呂布嘿然冷笑了一聲,說道:“老賊。你死期已至。”
說罷了,呂布手持方天畫戟,一步步靠近董卓。董卓慌忙站起,拔出了腰間的大劍打算自衛。他慌亂之餘,質聲問道:“奉先我兒,我待你不薄。你何故變心。”
“老賊。你常因爲小事喝罵於我,如何說待我不薄?”呂布冷笑了一聲,然後當着衆多大臣的面,取出了一張天子詔書,說道:“董卓倒行逆施,我奉招討賊。”
說罷了。呂布親自手持方天畫戟上去,先將董卓的親兵誅殺乾淨,然後再一戟砍下了董卓的頭來。
隨着無頭的屍體噴射出大量的鮮血,並隨之向前撲倒之後。董卓的一生終結了。
在臨死之前,他心中是後悔的。
“我怎麼信了呂布這個反覆無義的小人,讓他留在洛陽進行防衛?而將張繡調去了蕭關?”
“我怎麼就懷疑張繡呢?張繡也沒有對我做什麼啊。”
一代梟雄,便也到此爲止了。呂布殺了董卓之後,用方天畫戟挑起了董卓的頭顱,朝着四周的文武百官炫耀一番之後,說道:“董卓已死,這天下便也太平了。諸公不必憂心。”
說罷了之後,呂布這才調兵遣將。首要要對付的便是華雄。他喚來了一名親兵,說道:“你去傳召華雄,就說董公召見。”
“諾。”
這名親兵應諾了一聲,立刻下去了。之後,呂布又對另外一名親兵說道:“你引一百名弓弩手上來,見到華雄便亂箭射死,不必聽我號令。”
“諾。”
這名親兵轟然應諾了一聲,立刻下去了。呂布右手拿着方天畫戟駐在臺子上,一手叉腰,意氣風發。
而王允也適時的從百官之中走了出來,對還呆若木雞的朝中百官道:“諸公不必憂慮,乃是我與呂侯合謀。”
朝中百官這才反應了過來,頓時齊齊鬆了一口氣。這呂布的面子,沒有面子。他們畏懼呂布,會是下一個董卓。
如果只是呂布的單獨行動,呂布是站不住腳跟的。
但是有了王允就不一樣了。儘管這段時間,王允與董卓走的極近,甚至是獻媚。
現在不就是真相大白了嗎?
“原來王公是韜光養晦,臥薪嚐膽。我等實在是佩服。”有朝臣走了出來,對王允躬身一禮,口氣充滿了敬佩。
“我之前誤會了王公,還請王公海量。”也有朝臣,頗爲愧疚的走了出來,對王允行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