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了一場大雪,天寒地凍。
張繡暫時歇兵,專心讓士卒養傷,養足精神。
這日上午,營地內的雪已經被士卒們清理的差不多了。張繡去巡視了一下軍營,看望了一下傷兵後,返回了中軍大帳。
在這天寒地凍的春天,張繡也多加了一件衣服,披上了一件紅色的大氅。
穿着尋常衣裳,戴着冠的他溫潤如玉,彷彿世家公子,身上沒有半分武將的氣息。
若在人羣之中相遇,誰又能知道他提槍天下無敵呢?
跟在張繡身邊的典韋不一樣。典韋腰大十圍,雄武過人,眸光精光閃閃,不僅強壯,而且充滿殺氣,宛如一頭隨時赴死的野獸。
進入大帳後,燃燒着的火盆帶來了溫暖。張繡解開了脖子上的繩子,將大氅交給了典韋。
典韋拿着大氅,很是輕柔的掛在了一旁的衣架上。張繡來到了帥座上坐下,也請典韋坐下。
自有親兵端上來了熱好的酒菜放下。
張繡與典韋,沒有那麼多的規矩。二人同樣飲食驚人,風捲殘雲之下,端上來的酒菜,很快一掃而空了。
親兵端着盤子前後來了三次,二人才喫飽喝足。
“明公。京兆尹長史李元押運物資來了。”有一名親兵從外走了進來,匆匆行禮道。
“讓他進來。”
張繡擡起頭來說道。
“諾。”親兵應諾了一聲,轉身下去了。而典韋站了起來,立在了張繡的身後,右手按住劍柄。
不久後,京兆尹長史李元很是得體的走了進來,對張繡躬身一禮道:“見過明公。”
“李長史不必多禮,坐。”張繡笑着點頭說道。
“謝坐。”李元拜謝了一聲來到座位上坐下。張繡稍稍打量了一下他,這個是熟人。
石廣元是他的心腹,負責後方長安的糧草轉運。
長史是郡守的副手,也就是石廣元的心腹。目前糧食從後方不斷的運送而來,長史李元是主要的負責人。
張繡與馬騰、韓遂在冀城開戰在年末,如今已經年初,戰爭長達數月之久,中途雖然有因爲天氣原因,或別的原因中斷,但是大部分時間都在攻城。
儘管他這裏糧草充足,且有【驃騎酒】,士卒們受傷之後,有【驃騎酒】用來處理傷口,可以極大的減少感染的風險。
但是死傷在所難免。如今除了華雄、胡車兒麾下的騎兵之外,步軍已經死傷累累。
相信馬騰、韓遂軍也是一樣的。
這是一場別無辦法的攻堅戰,只能看兩軍的忍耐力了,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是勝者。
張繡一顆心鐵石心腸,並無動搖。但是這麼巨大的傷亡,也讓他有一些感觸。
張繡帶着撫卹的用詞,很從容的與李元攀談了一陣。之後就沒有之後了,他打算讓李元下去休息。
但是李元有話說。
“明公。臨行前石公(石廣元),交代了我一些話。”李元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後才拱手說道。
“說。”張繡見他臉色有異,心中有了一些猜測,點頭說道。
“石公說。如今大軍攻戰兇猛,這誠然是大司馬明公領兵有方,諸將調教士卒之功勞。但是現在冀城堅固,死傷這麼大。攻城可否暫緩?”
張繡笑了,石廣元很會說話。
但是意思只有一個,請您高擡貴手,收兵再找戰機,不要在這裏攻堅冀城了。
張繡很理解石廣元,也很理解這段時間,或寫信,或託人勸諫他的文官們。
朝廷養兵不容易,百戰之兵拋灑在冀城這座堅固的城池,誠然是可惜的。戰爭又彷彿是無窮無盡一樣,還不知道會持續多久。
馬騰、韓遂、張繡的兵馬加起來足有三十萬之衆,而且張繡還不斷督促後方的朝廷,調撥錢糧、訓練新兵,使得前方【足兵足糧】,算得上是窮兵黷武了。
馬騰、韓遂也在調動城中的百姓,威逼利誘的上城守備。
若持續下去,這座城池下死傷三十萬人口,也似乎不是不可能。這個代價是有點大的。
“我知道了。”張繡沒有回覆石廣元的話,只是擡頭對李元說道。
李元見此張了張嘴,但不敢再說。隨即,張繡讓親兵帶着李元下去休息。
這件事情,其實很有意思。
它將張繡這便的文官,分裂成爲了兩個派系。
張繡彎腰從案几下下方,拿出了一個盒子,從中取出了很多的私人信件。
對於這件事情,石廣元是託人傳達。其餘人都是寫信。
現在文官是兩個派系,一方力主進攻,消滅馬騰。一方暫緩進攻,尋找戰機。
朝廷中三巨頭陳宮、戲志才、賈詡,就分成了兩個派系。陳宮、戲志才主張暫緩進攻,賈詡力主決戰。
“一日縱虎,十年之患。朝廷消耗無數錢糧,用兵席捲隴右諸郡,消滅馬騰指日可待。若此刻大司馬明公退兵,則馬騰必然東山再起。隴右諸郡,怕不復朝廷所有。”
張繡拿起了賈詡的信件看了一下。
隨即,他想起來了法正、沮授、荀攸這些身邊的軍師、謀臣們的話。
“明公。勝算就在明日,不可因爲士卒,而一時心軟。”這是法正的話。
“明公。馬騰寬厚,馬超驍勇,楊阜有謀,如今擒虎在即,不可輕易放過。”這是沮授的話。
“明公。成敗在此一舉。”這是荀攸的話。
三個謀臣就荀攸說的委婉一些,但都是力主決戰。張繡麾下的文官是不一樣的。有人擅長理民,兼職謀臣。
有的人是天生的軍師。
戲志才、陳宮是宰相才,從民生考慮。法正、荀攸、賈詡、沮授是軍師,從戰爭考慮。而且賈詡、李儒心狠手辣,他們是可以做到拋灑士卒,哪怕死一百萬人,只要能達成目的,他們也不會皺一次眉頭。
所以用人之道,在於舉賢任能。君王必須知道,臣子是什麼樣的人,更擅長什麼。
爲臣難,爲君更難。還是那句話。用法正爲丞相,用張飛爲軍師。可否?
而正確的聽取臣下的意見,也很難。
袁紹就是個反面例子。
這時候,應該是繼續作戰?還是心軟退兵?
張繡鐵石心腸,磐石不可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