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腳下踩着的是軟綿綿的積雪。
身後是猶如披上了嫁衣的樹林。
視野的盡頭充斥着晨輝落在海平面上反射而來的白芒。
世界彷彿變成了純粹的白。
在這純白的世界中,有一個潔白的身影。
她就這樣站在這裏,身邊的一切都彷彿成爲了她的陪襯。
但無論少女多麼仔細地去觀察,都看不到對方的樣貌。
“我比任何人都相信,科賴恩所擁有的力量,也是能用在守護他人的目的上的。”
“所以,請答應我......在我死後,去尋找真正屬於科賴恩的幸福吧。”
她的話語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彷彿就在耳邊響起。
悲傷,憤恨,懊悔,哀痛。
無窮無盡的負面情緒出現在了少女的心中。
她不明白她爲什麼會爲那道身影的死而難受,爲什麼會因那道身影的話語而痛苦。
在那道身影完全消失之後——
世界,崩潰了。
......
——這是一個夢。
即便知道這是個夢,但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因爲這並不是他的夢......或者說,這並不是他的經歷。
在這片放眼望去盡是白雪與森林的世界,一個如同童話中的雪精靈一般的少女,在這個世界中嬉戲玩樂。
少女的容貌和他的記憶中相比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看上去更加幼小,同時,臉上掛着他從未見過的,猶如冬日的陽光一般,溫暖,又幸福的笑容。
一名女士跟在她的身後,臉上掛着無奈的笑容,但眼神中的幸福卻又怎麼都隱藏不住。
她和那名少女一樣,有着如雪般潔白的長髮,紅寶石般閃耀的雙眼,如果那名少女能夠長大的話,應該就是長這個樣子的吧。
而在這兩人的不遠處,還站着一名男人。
他有着稍顯凌亂的黑色頭髮,正倚靠着一棵大樹不斷地抽着煙,無神的雙眼只有在看向那兩人的時候,纔會出現些許的光芒。
下一刻,世界變了。
原本的雪地與森林變成了一個房間。
少女跪坐在房間地正中間,擺弄着手中的玩偶。
但她的心很明顯不在此處。
“真是的......切嗣也真是的,不是說好了要帶我和媽媽出去玩的嗎?怎麼還不回來。”
少女一邊說着“再不回來就不理你了”這樣的話,一邊抱着玩偶在地上無聊地滾來滾去。
“咚咚”
“嗯?”
聽到門口地聲音,伊莉雅輕“嗯?”了一聲,跑向了門口。
“是切嗣回來了嗎?真的是切嗣回來了嗎?真是的,怎麼這麼晚才......”
少女的話還沒有說完,大門就被野蠻地打開。
狂暴的風與雪,讓少女在措不及防之下摔在了地上,抱在手上的玩偶則被風不知道吹到什麼地方去了。
少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下一刻,少女的腳下出現了一大片陰影,無數條手臂從陰影中伸出,包圍了她,將她圍在中間。
一個又一個黑色的人影憑空出現,這個房間也變成了黑暗的泥沼。
“你的母親死了,已經死了......”
“切嗣失敗了......”
“切嗣背叛了我們......”
“切嗣殺掉了你的母親,跑掉了......”
“你已經被切嗣拋棄了......”
“你要代替你的母親,繼承我們愛因茲貝倫的夙願......”
......
從此之後,少女失去了天真玩樂的權力。
忍受能夠毀壞身心的疲勞,學習魔術知識與魔術技巧。
忍受能夠刻入靈魂的痛楚,在儀器中感受着自己的身體不斷被改造。
忍受......
忍受......
......
伊莉雅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入目的是熟悉的房間,熟悉的牀鋪,熟悉的天花板。
雖然回到了熟悉的現實,但那份痛苦,那份悲傷,依舊縈繞在伊莉雅的心頭,久久不肯離去。
在夢中,伊莉雅看到了潔白的雪原,看到了閃爍的海面,也看到了那黑色的身影毀掉了那個國家。
還有,那個始終關心着他,相信着他,在他心中佔據着珍貴地位的那道純白色的身影。
“......什麼嘛,說什麼‘我比任何人都相信’,我絕對比你更相信Berserker......”
伊莉雅小聲嘟囔着,和那個在此之前根本完全不認識的身影進行着莫名其妙的攀比。
“......Berserker?”
伊莉雅躺在自己的牀上,呼喚着科賴恩。
以往在聽到伊莉雅的召喚之後,無論何時何地,科賴恩都會在下一刻出現在伊莉雅的身旁。
但這一次,科賴恩卻並沒有出現。
因爲兩人的魔力是聯通的,伊莉雅知道科賴恩就站在旁邊,只是沒有顯出身形而已。
沒有得到對方的迴應,伊莉雅也不意外。
聖盃戰爭中,Master(御主)和Servant(從者)締結契約,共同作戰。
這個契約使得雙方之間打開了通路,憑藉這條通路,Master和Servant之間實現了命令、交流、供魔乃至於束縛等等的事情。
而若是Servant和Master過於契合的話,也會產生雙方過去的記憶順着這個通道流向對方,最後以夢的形式體現出來。
這種例子在聖盃戰爭中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只不過,過去的經歷被別人窺視總是很難讓人接受,就好像自己的黑歷史被別人看見了一樣,讓人很難爲情。
所以,科賴恩不說話,伊莉雅也繼續躺在牀上保持沉默,最後因爲受不了睏意的騷擾,沉沉地睡了過去。
在伊莉雅睡着之後,科賴恩的身影出現在了伊莉雅的牀邊。
看着伊莉雅可愛的睡顏,科賴恩回憶着剛纔所看到的場景,並嘗試着從中提取能用的線索。
而在伊莉雅的這段回憶中,可以看到一個人的存在十分特殊。
他不僅在伊莉雅的心中佔着十分特殊的地位,其存在更是導致伊莉雅之後那段痛苦生活的重要原因之一。
“......切嗣。”
不出意外的話,那個在不遠處注視着伊莉雅和形似伊莉雅母親玩耍的男人就是切嗣。
而在之後,他似乎和伊莉雅的母親出去了,將伊莉雅留在了愛因茲貝倫家。
而結果嘛,很明顯,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回來。
說真的,對於切嗣殺掉了伊莉雅的母親,拋棄了伊莉雅,科賴恩很難相信。
當切嗣看向伊莉雅她們的時候,那一抹光芒是那般的真實,就好像看到了救贖。
再者,由於之前碰到的那個愛因茲貝倫家的家主,還有那些可以毫無芥蒂地對伊莉雅地身體進行人體改造的愛因茲貝倫家族的族人,科賴恩怎麼可能會相信他們的一面之詞呢。
尤其是那個家主——阿哈德,從那個老人的身上,科賴恩感覺到熟悉的氣質。
讓他想起他生前碰到的,那個將【她】害死的罪魁禍首。
所以,在碰到那個阿哈德的時候,他才展現出那般恐怖的殺氣。
因此,有關那名的“切嗣”的消息,科賴恩都很好奇。
他和伊莉雅的母親去做什麼了?
他爲什麼沒有回來?
他到底是什麼人?
在他和伊莉雅的母親出去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科賴恩覺得,他有必要找人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