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的人十八歲還在地裏刨食,面朝黃土背朝天。
嶽不羣的十八歲就是這樣的。
想來十八歲之後也是如此。
慶幸他身強力壯,渾身肌肉疙瘩,掄起鋤頭那叫個利落,一天能鋤三畝地的草。
他阿爹在他十四歲時就討了一份親事,可惜新娘子在十二歲時,也就是嶽不羣十五歲,可以成婚的年紀時,染了感冒,然後丟了小命。
這門親事也就這麼黃了。
待到他十六歲時,他阿爹又找來了同村的一個篾匠的女兒,但就在定親後十八日,竟突發惡疾,也死了。
連續兩個小姑娘沒了命,村裏人也開始滴咕,嶽不羣這棒小夥不會八字太硬,會克妻吧。
因此,嶽不羣這年輕力壯的帥小夥從此無人爲他姻親。
他阿爹阿孃可是愁啊。
也不完全愁嶽不羣娶不到妻,要做單身漢,更愁嶽不羣的弟弟妹妹們的婚事。
村裏有習俗,需得長子婚娶後,其餘子女纔可嫁娶。
而嶽不羣的二弟如今也已十六,三弟十三,四妹十二,五妹七歲。
一家七口,幸好嶽不羣身強體壯,二弟也緊隨着長大,所以家裏開墾了三十畝地,也足夠一家人喫飽飯,而且還能有餘糧。
而這飽暖之餘,便更愁兒女嫁娶。
於是在嶽不羣十八歲這年又給他介紹了個隔壁村的泥瓦匠家的女娃,年十六,這女娃這個年紀還沒嫁出去倒不是因爲她癡傻殘疾,而是因爲她與嶽不羣一般,命硬。
嶽不羣克妻,她剋夫。
因此便有媒婆想着這兩人都這麼命硬,就給兩家人聯姻,賺兩頭錢。
事自然是成了。
但定親的前一夜,這女娃卻撞了邪。
山神老爺要娶親,也指了她爲妻。
這可了不得,隔壁村的泥瓦匠馬上就派了自家兒子來通報此事,想退婚。
其實也算不上退婚,畢竟連定親都沒定,怎麼能說是退婚,就是過來知會岳家。
聽得這消息,嶽不羣也是火大。
他家在村裏都因爲他的婚事被人說三道四,他再不娶妻,他的妹妹可就要成“老姑娘”了,這怎麼成。
因此,惱怒的他便拎了柴刀出去,要找所謂的山神老爺算算這事。
有道是老實人欺負一次還行,欺負兩次三次,那沒見血可是沒完的事。
但是嶽不羣還有些腦子,先找了村外的一家道觀。
這家道觀一年前建的,裏頭有個老道和一個小道士。
村裏人都說有本事,有人犯了癔症,得了病,去他那求個符就能治好。
嶽不羣曾經給這家道觀送過糧食,求了平安符給家裏人保平安。
另外那山神老爺本就不是山神,而是山中的妖怪,三年前來的蘭花縣。….常以妖風下山劫掠牲畜,還會喫進山的獵戶,更放出話,要想山中一年平安,必得每年送一娘子入山。
第一年沒送,還請來了武藝高強的道士和尚江湖好漢。
然後這些十人敵的好漢們進了山後便沒有了消息。
如此,此地在觀國都有了名氣,人人都知此地有個妖怪山神。
而此事官府也不敢管,只上報,然後不了了之。
之後便也聽之任之了。
可嶽不羣雖身份低微,在地裏刨食的農民,可他卻總有一股莫名的心氣,不捨卑微之身,也要比肩青天。
平日裏他也就是木訥一些,少與人吵架,只耕耘着家裏的田地。
但今日他惱怒極了。
他到道觀前,便敲響道觀的薄木門。
鼕鼕冬。
木門打開,露出一個小道士的腦袋。
“岳家老大?來作甚?”小道士將木門掩上,“觀主已經睡下了,你若擾他清夢,必被他責怪。”
小道士的口音不是蘭花縣的,嶽不羣初聽時,心底便想到了一個地方,京城。
只是他也沒去過京城,怎麼就知道這小道士的口音是京城口音呢。
但嶽不羣以前沒管過這個,現在自然也將這個念頭忽視掉。
“我想讓觀主給我主持公道,麻煩道長幫我去說說。”嶽不羣說道。
小道士搖搖頭:“觀主睡下了。”
“這大白天的,他老人家也睡得着?”嶽不羣一指這朗朗乾坤。
那大太陽照的,着實不是個好睡覺的時候。
“他老人家愛白日夢遊,與好友遨遊九天青冥。”小道士信口開河道。
嶽不羣下意識就有這等想法。
那老道士的修爲也能白日夢遊?白日做夢還差不多。
但這樣的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逝,很快就被壓下。
‘好處。’他的心底忽然有浮起這個詞。
嶽不羣立馬福至心靈:“三錢,三錢,我給三錢,請觀主幫我。”
小道士臉上露出一絲鄙夷之色。
就在他想喝罵嶽不羣之際,觀內忽然響起一聲蒼邁有勁的聲音:“無量天尊,化吉,我與善信有緣,還請善信入觀。”
小道士臉上露出一絲驚訝。
見錢眼開的師父今日也撿起良心了。
“好的,師父。”小道士便將大門敞開。
嶽不羣隨之走入道觀中。
這道觀嶽不羣早就逛過,設了三尊像與九帝像。
而老道士就坐在三尊九帝像前,蒼老的臉上掛着一抹笑意。
嶽不羣看着這副笑容,心底不由有些發毛,總感覺這老道士心懷不軌。
“不知善信有何事尋老道幫忙?”老道士和藹地問道。
嶽不羣趕緊就應上去:“山裏的妖怪要搶我媳婦,我想請觀主幫我降服那妖怪。”
“哦?可是那山神?”老道士笑臉一收,變得凝重起來。….“正是。”嶽不羣有點緊張。
生怕老道士也怕這山神老爺,不敢爲他出頭。
殊不知……
“我早便算得今日有這一遭,就待善信了。”老道士撫掌讚歎。
“天道法網,衆生無幸,你我皆如此,那山神合該有今日,得我渡劫。”
“煩請善信帶路。”老道士悠悠說道。
但他已經起身,先往北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