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光下,那痕跡依然黑得如此深沉,彷彿來自最遙遠的地獄。
這是村東門口,地上有些散落的枝椏柴火,一塊塊燒得破碎不堪。
輕輕走過去,言景行俯下身子,半蹲着拾起了一塊碎片來。
木炭冰冷,捏在他的手中,卻如火一般滾燙,一幕幕情景開始在他腦海中浮現。
一個黑影,在村頭肆虐,他自火中走出,步步生蓮,他高舉着火焰,雙眼血紅,就如惡魔一般。
他摧枯拉朽一般,滅掉了一個劍仙。
他的笑聲,得意而殘酷,揚言要摧毀整個村莊。
他的話語如此清晰,如此熟悉。
言景行費力地睜大眼,想要看見那人的面容,然而,那人的臉上,始終隔着一層薄薄的黑霧。
他的眼瞪得老大,卻只能看見那血紅的瞳孔,其他,始終看不清楚。
“有點意思。”
言景行忽地輕輕笑了起來,這碎片之中蘊含的氣息,竟然能夠勾動幻想,讓人驚異。
仰望天空,一陣流光劃過,方小曼出現在了他的身旁:“言公子可有所發現”
言景行擡頭看了她一眼,沉吟了片刻,方纔緩緩道來:“我剛剛腦海中浮現了一點景象,或者就是那人毀滅了村落,但是,我始終看不見他的容貌姿態,乃至裝束都看不見,只能看見他有一雙血紅的眼睛。”
“你說是人”
方小曼的眼神略略變化。
“嗯。”
言景行就將自己剛剛看到的幻像,一點點地說給了方小曼。
“不對,按你的說法,我李正師弟,該是成功脫逃了纔對”方小曼臉色急變,“可是下人來報,卻說李浩、李正的命玉都破碎了”
瞧得言景行迷茫神色,方小曼晃了晃頭:“命玉破碎,意味着,他們都死了。”
“節哀。”
言景行就吐出兩個字來,他沒有入過修仙門派,可沒想到,居然還有命玉這東西,不過,最重要的是,明明已經逃走的李正,爲何也會命玉破碎,這讓他有些介懷了。
“其中定有緣故,否則,我李正師弟該不會暴斃。”方小曼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只是,到底他是怎麼死去的”
看了言景行許久,方小曼眼中閃過了一道精光:“等等,言公子,你說這些影像是從你腦海中浮現的”
“是。”
言景行肯定地點了點頭。
“如此說來。”
方小曼的脣邊露出了一絲淺笑,迷人而璀璨。
言景行瞧得分明,知道這方小曼定然打起了主意,不過以他的修爲,卻是不怕任何試探的。
光影晃動,一隻纖纖玉手悄然探來,無聲無息。
言景行本來瞧得分明,但他也不反抗,任她在頸後一手刀,便假裝昏迷了過去。
“言公子,對不起了”方小曼依然淺笑嫣然,“師門傳下的搜魂法,必須得在別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才能施展呢。”
將言景行扶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她緩緩閉上了眼。
一隻纖纖玉手,輕輕按在言景行前額上,一縷縷青絲,在她指尖輕繞,吞吐不息。
一幕幕場景,在她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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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變幻不定。
在這死寂的空間裏,卻猛地產生了一陣波動,就彷彿一粒水滴進了平靜的湖面,蕩起了無盡漣漪
波動止,方小曼的身形漸漸顯露。
此時的她,靈魂已然陷入了無盡的記憶畫面,無法再感知外界的一切。
她出現之後,靜靜地漂浮在這漆黑空間之中,卻並未墜落下去。
藉着這熒光的照耀,隱約可以看見一道道黑影自四面八方掠過,那些都是屬於言景行的記憶。
時光荏苒,在這片幽暗之中,誰也不知道,過了幾多時日。
方小曼的目光,從未停止,一直在找尋,然而,她卻始終抓不到,那些浮動的黑影。
那些屬於言景行的記憶,更像是一道道虛影,能看見有,卻無法掌控。
言景行的記憶,彷彿已經完全融入在了這片濃黑的空間裏,沉入了無底的深淵,知道有,卻再也讓人查探不到絲毫。
良久之後,方小曼一個人緩緩走了出來。
溫和的陽光,撒在她的發上,金燦燦的,煞是好看。
而她的神色,卻有些落寞與疑惑:“沒有道理啊如果是他見過的,不管怎樣都會在記憶中存在啊,爲什麼什麼都看不到”
又過得許久,言景行這才緩緩走了出來,他看着眼前人的迷惑,心中暗笑不已,他假裝昏迷,更製造了一個幻境讓她搜尋,畢竟事關腦海記憶,他可不會讓她任意施爲:“姑娘,方纔在下是怎麼了,怎麼會暈倒了”
“言公子剛突然昏厥,然而我替你把了一下脈,身體無恙,不用擔心。”
方小曼順口接過,並不再多提。
聽得方小曼言語,言景行簡直想笑,他本身就是醫師,自己有沒有毛病再清楚不過了,要有,也是怨毒咒,常人根本無法察覺:“根據現在的線索看來,是找不出兇手了,不知道方姑娘有何打算”
方小曼眉頭輕皺:“這樣一來,我也有些不知該如何着手。”
“附近可有什麼人擅長用火的”
言景行循循誘導,這麼簡單的道理還需要提醒麼,找出有嫌疑的,一個個排除唄。
“用火的人”方小曼偏着頭想了想,肯定地回答:“沒有。”
“妖怪呢”
“更不可能,能化人形者,莫不是大妖,而方圓百里,有我天青派天青真人坐陣,哪能容忍大妖闖入”
方小曼搖頭不止,她對其師尊天青真人極爲推崇,自然不信會有妖物敢入侵。
“既如此,便去周圍村落訪查,看是否有陌生人出入。”
言景行想了片刻,終於提了個主意。
“也好,此處偏僻,輕易並無外人侵入,來者莫不有極大嫌疑。”
方小曼說着這話,似乎意有所指,眼睛有意無意地掃過了言景行。
而言景行一臉的默然,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到她的話語。
“那走吧”方小曼帶頭走在了前方,“最近的村落,據此也並不遙遠。”
言景行點了點頭,默默地跟在她身後,金色的陽光,拉得兩人的身影重疊。
風聲輕繞,言景行漫步在陽光裏,垂頭不語,他的一雙手,修長潔白,指間,撥弄着一粒璀璨的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