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裏七上八下,不知湘雨倩帶回來的人是怎麼樣的。
湘雨倩上一次說要結婚的時候,在此之前她沒有見過姐夫,突然就宣佈給大家知道,而且勢在必行。作爲表面上跟上時代,但骨子裏傳統的人,奉子就要成婚。不但她不知道,爸爸媽媽都不知道。雖然說結婚是二個人的事,其實在中國,這是二個家庭的事。
事實上湘雨倩說結婚的時候,已經把證領了,回來只是知會一聲,要不要擺宴席——這是二家人的事了。
這件事,幾乎可以說是魯莽。湘雨倩太想離開這個家了。迫不及待地要組建自己理想中的家庭。其實她應該對家庭感覺到失望纔是的,然而,她反而有憧憬。
憧憬的事物大多數會對它抱有極大的希望,也就是當打擊來到的時候,也會最令人心傷。所以最終走到了離婚這一個地步。
湘雨倩是那種熱情似火,火一旦熄滅便會迎來千年寒冰的。極端,又不可控。所以,湘羽潔怕姐姐再度失望。
湘羽潔說過自己投入的感情從來不深,點到即止,這樣免得雙方都傷心。她是不是傷心過?沒人得知。本來應該知道的人——姐姐,一直沒有關心過她。姐姐沒有在一旁伴隨着,任由她在豆蔻年華里經歷煎熬。其實這也是一筆人生經歷不是嗎?但如此姐姐在旁,卻可能不至於讓她煎熬了一年。那一年的十二個月,每個月都帶着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滋味在心裏揮之不去。
昭陽說想把以前年少時寫的文字組合,湊成一個故事,也許是很多個故事。湘羽潔也曾想過如此做。但最終,總歸是懶。任何一個作家如果懶得去寫,都不會寫出一本即使爛出天際的書。
不過,昭陽和湘羽潔都不是作家。
自從昭陽第一場考試回來後,整個人似乎都變了另一個人。陽光了不少,連“討厭”俏皮話的也不少。
有時討厭就是喜歡,有時遺忘就是刻骨銘心。
人生有很多刻骨銘心嗎?不一定。但總有一段往事讓人突然想起,除非有另一段往事可以代替。現在,還沒有那一段往事可以替換那年大一與大二期間的刻骨銘心的心結。
湘羽潔不知道姐姐和昭陽什麼時候纔回到,現在又沒有興致看視頻了,便打開郵箱,郵箱的草稿箱中,有一封最久遠的,這個草稿有她記錄了整整十二個月的心緒。文字幼嫩,但是,它是歷史不是嗎?
她以爲把它埋藏了,沒想今晚觸發了回憶。她慢慢地重新審閱那時的心緒。
下面是草稿箱裏的內容:
一月,好冷。外面還下着雪。
一月有幾場考試,而我沒有心情去考。沒有心情卻很寧靜。靜靜地說着不得體的話,說着不敢說的話。重要是沒有人會聽到的話。
我唱歌、我跳舞,我想人家聽一下我所唱所跳。然而我又怕。就是這麼的寧靜就是這麼的恐懼。
一切都是沒有理由的。強加的理由讓我去解脫。我以爲是解脫。事實上誰也不可以解脫。你莫問解脫是什麼。我是不會回答的。或者是我根本就是沒有辦法回答。
我的腳上已經穿了三雙祙子卻還是冷若冰霜。雙腳似乎麻木了。
我以爲我的腦子也麻木了。然而它偏偏清醒異常。迷糊。以後會不會想起來然後大笑?爲自己的幼稚、爲自己的可悲?
我又有什麼可悲的?對不起,我不回答你。
大地快回春了吧。
快放假了。
快過年了。
二月。
快回學校了。假期快過了。
試問自己做了什麼,在這個假期。
什麼也沒有做。姐姐不客氣說。我只能無力地低頭,是的我什麼都沒有做。有着燦爛的陽光。但我沒有做什麼。
新年已經過了。新年呀,怎麼這麼快便過去了呢?
我長大了。
你說你老了。我不許你這樣說。
你沒那麼快樂了。我害怕被你感染,於是不想打電話給你,不想知道你在什麼地方,不想知道你的一切。事實是,你消失了。
昨天我收拾了行李,我要回到我的快樂時代的地方了。
聽說校園是最好的時光。但我不覺得,我爲什麼不覺得呢?我想問你,但不知你在什麼地方,也不知如何聯繫你。
我記得你用了六種語言對我說新年快樂。然後你消失了。
爲了生活、爲了責任,我想你是應該遠走高飛找理想的。我也在想着應該有什麼樣的理想。其實想你告訴我什麼理想纔是我的。
我像那片居無定所的雲吧,是嗎?你不是這樣對我說的嗎?
我會飄到不開心的地方,也會飄到快樂開心的地方呀。不是嗎?
我要離開家半年了。
對爸爸媽媽說:“我會想你們的。你們一定要想女兒哦。”
爸爸媽媽笑眯眯道:“傻孩子。怎麼會不想呢?”
你呢?你會想我的嗎?莫非我就真的這麼傻嗎?你不是說我聰明得要你的命嗎?
三月。
學校已經上課了。
真是陽春三月呀。
我又去買了一支笛子。我以爲我會忘記我會笛子的。事實上我沒有忘記。
一些事我是不會忘記的。我的快樂我的悲傷。
我真的好傻,一個小姑娘悲傷什麼呢?所以我決定不悲傷。我決定歡樂。我拉着室友去爬山。要是不去的話我便整天吹哀傷的笛子。
我成功了呀,她們去了呀。哈哈。
我問她們:“我這樣子你們會不會怪我呀?”
她們回答說:“不怪不怪。怎麼敢呢?”
可爲什麼你就敢呢?我真想踹你一腳。
我踹的是空氣。
“如果我發現你們遠離我的話。我會拿出一把刀子……”
“你想幹什麼?”“開西瓜。”
“爲什麼?”
“因爲你們就是西瓜。”
我豪無顧忌地說着:“西瓜好甜的。你們要不要喫?”
“不敢喫。”
“我請你們喫不喫。不給面子是不是。”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