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紺暮別瞎說,我哪兒高興了,我這是因爲要賞燈高興。”梁鈺敲了一下小廝的頭:“咱們長公主在哪兒呢?”
“鈺兒,快過來。”梁鈺遠遠看見了那位雍容爾雅的女人。
“拜見長公主殿下。”梁鈺微微躬身行禮,狹長的眼尾流露出調皮的笑,看向了面前的女人。
“小促狹鬼,見天兒這麼的捉弄人,行了行了,趕緊陪我看看花燈去,太子剛剛已經回到行宮了,不用這麼躲着了。”長公主伸手拉了一把梁鈺,轉身往燈會走去。
梁鈺長舒一口氣,敲着扇子就跟上了。
千覺寺的千燈流觴是千佛節的固定節目,千盞花燈都是由各地信徒供奉而來,燈上也會有各位信徒的祈願或者題詩作畫,而寺內另會開闢一處用以曲水流觴,只不過不用於傳酒續詩,而是爲想要許願的觀燈人提供許願之處,不過久而久之也會有一些想要傳遞信息的人用來互通有無。
梁鈺今日就是在等這個“消息”。
“你今兒怎麼這麼好心,我說讓你陪我來觀燈你就來了,沒把你那些個狐朋狗友的糾集上,亦或者去弄你那些個大案?”長公主看着身旁走馬觀花一樣賞燈的梁鈺,嗤笑着問。
“難得陪母親散散心,母親也該高興些,怎的不陪了說我的不是,陪了還要說。”梁鈺擡手看了看幾個花燈,倒都不像有什麼奇怪之處的。
長公主哼了一聲:“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要是真陪我,還能這麼漫不經心的。我不過是個由頭,你若是真爲了我歡心,就該辭了你那個大理寺少卿,讓你皇帝舅舅給你安排個閒散活,早日娶妻生子,我也好含飴弄孫。”
梁鈺聽了展扇而笑:“母親,只怕稚子頑劣,看孩子容易老,我可捨不得我風華正茂的長公主。”
長公主聽出戲謔之意,伸出手狠狠地給他頭上來了一下。
梁鈺喫痛驚呼,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遠處。
月色如水,卻比不上這流光溢彩的世間。
“稟大人,我們捉住了。”一名官差悄聲在梁鈺身旁回稟。
梁鈺看了一眼長公主,長公主只是嘆了口氣:“去罷去罷。”
長公主看着梁鈺匆匆離去的身影,搖了搖頭。
這個兒子啊。
“大人,忙了幾天了,您歇歇吧。”紺暮遞了一杯茶給在案上不停揉着眉心的梁鈺。
“放着吧,我要去清醒一下。”梁鈺站起身伸了伸懶腰,看着眼前的藥方,想了想還是拿了起來:“不用跟着了,去長公主那稟告一聲,我就不陪她用早膳了。”
千覺寺羣翠環抱,冬日清晨的風只消輕輕一吹,便能讓人神清氣爽。
遠處那人莫不是?
梁鈺揉了揉眼睛,使勁看了看,和方丈說話的那個人好像是前幾天的姑娘啊。
緣,妙不可言。
梁鈺上下左右環顧了一下自己,確認了形象尚佳,又清了清嗓子,擡腳就走了上去,擡起手就準備打招呼:“姑……”,誰料溫瓊直直的就從他面前就這麼,走過去了。
梁鈺急忙轉身跟上,拍了拍溫瓊的肩膀:“姑娘。”
溫瓊回頭看了一眼:“公子是?”
梁鈺扶額:我長的很讓人過目就忘嗎?
梁鈺鎮定了半晌開了口:“姑娘忘了,幾天前我救了你小妹,我是梁鈺。”
溫瓊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想起了這個名字:“原來是你啊,是有什麼事嗎?”
梁鈺看着她手裏拎着食盒,問道:“姑娘是這寺裏的人?這裏不是寺嗎?”
溫瓊打量了一下樑鈺,發現這人今日雖身着常服,但腰上配了一枚腰牌,似乎不像是壞人:“我師父是這寺裏的僧人,出外辦事了,我帶着小妹在此等他。”
梁鈺看到她盯着自己手裏的藥方,揚了揚:“那倒不是。不過是些瑣事。”
“哦,是這樣啊,那既無事,我便告辭了。”溫瓊轉身就要走。
“姑娘稍等,姑娘真善醫術?”梁鈺想了想,決定試一試。
“不過爾爾,你救我妹妹,我自當還你這個恩情。”溫瓊認真的看着他。
梁鈺伸手接過了溫瓊的食盒,再把藥方遞了過去。
“簡單的來說就是有個人生了病,結果被治死了,但是大夫也死了,藥方檢查過沒有什麼問題,但是仵作驗了屍,致死原因是其中一味藥。”梁鈺簡單的說了說案情。
“所以你懷疑問題出在藥方上?”溫瓊一語道破。
梁鈺點了點頭。
溫瓊細細的看了看,又問:“藥渣還有嗎?”
“沒有了。”
“你要是方便的話能帶我去看看嗎,說不定我幫的上你。”溫瓊又像想起來了什麼一樣:“我先給魚娘把喫的送過去,你等我片刻。”
“你喫些再來也是一樣的。”梁鈺看她認真的神色不禁莞爾。
“不必了。你在此等我片刻。”溫瓊返身帶着食盒就往寺後走去。
那藥方,看着確實並無問題,只是……
心中存疑,溫瓊安置好魚娘後便急急的回去找梁鈺。
很快梁鈺就帶着溫瓊到了那戶人家,溫瓊讓梁鈺不要聲張,自己偷偷溜進了後廚,裝作新來的小丫頭與廚娘們聊天,沒過多久就發現了問題。
府上的老爺突然過世,本該是嫡子繼承家業,但是嫡子因與老爺不睦,三年前離過家,因爲混不下去月餘前回家,兩年多前老爺身子開始不大好了,嫡子回來沒多久老爺就沒了,這本只是一樁家事,誰料家中庶子是長子,一向溫厚的大哥卻拿出了父親傳家業給老大的遺囑,嫡子氣不過,將庶子告上了衙門,結果居然查出來老爺並不是病死的,是□□中毒。
“梁鈺,□□中毒既然擺在眼前了,你爲什麼還糾結藥方呢?”溫瓊摩挲着藥方上的字,開口問道。
“因爲那個嫡子說的一句話。他說,我若是想好,就該盼着父親長長久久的,我與他重修舊好,我本就是嫡子,爲什麼要拼着父親最有可能把家業給大哥的時候殺了他呢。”梁鈺喝了口茶,淡淡的說。
“□□是在嫡子那處被發現了?”
“是,在他院中西北角的樹下發現的。”
溫瓊很是驚訝:“你們翻了整個府?”
“那倒不是。”梁鈺笑了笑:“我們養了狗。”
溫瓊心下了然,狗嗅覺靈敏,這招聰明。
溫瓊開了口:“□□中毒應該不是致死原因,這只是表象。應該是因爲平日裏喫的藥裏配了半夏爲伍,而且這個設計應該時日很久了,毒性是累積起來的。”
梁鈺眼睛一亮:“你找到根由了?”
溫瓊點了點頭:“因爲藥方裏有烏頭,我特意去了廚房,找到了老爺常用來煎藥的瓦罐,確認了其有半夏的成分。”
“原來如此,姑娘真是讓梁鈺豁然開朗。”
聽罷溫瓊就起了身:“梁公子,剩下的我也做不了什麼了,恩情我已還了,再次謝謝公子救了小妹,就此別過,告辭。”
梁鈺還沒說上一個字,溫瓊就瀟灑的離開了。
梁鈺半擡着的手尷尬的在半空中定住,哎,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既然你不說,我以後就叫你小瓊花好了,不過是朵很會劃清界限的小瓊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