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侍郎突然氣急攻心,話還沒說完,就突發心梗。一隻手捂住胸口,另一隻手顫抖地扶着桌邊的一角,“藥……把藥給我”,他把目光緩緩地移向了穆夫人。
“老爺,妾身並未帶藥啊。”穆夫人眉頭故意一皺,帶着那似笑非笑的嘴臉,繼續說道“這樣,老爺,您再堅持一會兒,妾身去爲您取藥。”
說罷,穆夫人遲疑了一會兒,步態小巧地走了出去。
穆容兒此時奇怪得很,她所認識的母親弱不禁風,不懂算計,雖然偶爾會不分青紅皁白訓斥她一頓,也會如市井婦人般絮絮叨叨,說些家常裏短,但一直將三綱九常,溫柔賢淑視爲天理的她,怎麼會如此……
“容兒……容兒……”
穆侍郎這一聲呼喚把穆容兒拉了回來。
“爹爹有何吩咐?”
“祠堂……爹……”
穆侍郎還欲繼續,突然又有僕人來報,“老爺,不好了,大夫人在院裏和柳姨娘打起來了,她帶了很多人,說是要殺了柳姨娘的野種。”
“這個賤人!賤人!”
穆侍郎吐了好大一口血,呼吸十分急促。
“爹!爹!快去請大夫啊,快!”穆容兒心急如焚,怎麼會這樣,母親不是去取藥了嗎?事情怎麼越來越嚴重了。
“回小夫人的話,出不去啊,穆府已經被大夫人圍了。”
穆侍郎一聽,原本顫抖着扶在桌角的手突然一鬆,撲摔在地,一命嗚呼。
“爹——”穆容兒在急躁恐懼中,眼淚從眼眶中奪出,聲淚俱下,再怎麼混蛋,再怎麼疏遠,父親畢竟是父親啊。
跪着的僕人見狀,嚇得魂飛魄散,手腳發軟,正待向外跑去,穆容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頭上拔下一支鋒利的簪子來,衝向僕人,簪尖直抵喉嚨,這支簪子不像普通簪子,鋒利無比。穆容兒輕輕劃了一下,大概有小指一段骨節的距離,鮮血直流,但不致死。
“我自小隨爺爺長大,雖不會武功,但刺殺防身的招數學了一等一,你如果敢不聽我的話,你不會活着出了這道門。”穆容兒強忍着淚水,語調堅定有力。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把外面的情況完完整整地告訴我。”
“是小王妃與柳姨娘從柴房裏把孩子搶了出來,但剛到院裏,就被府裏的府兵圍住了,小王妃驍勇,以一敵十;可柳姨娘手無縛雞之力,很快就被抓了。再然後,大夫人就率領了一隊親兵前來,小王妃也就被抓了。大夫人正在院裏和柳姨娘爭吵,說是要把她槌腹致死,再把野種淹死。”
“槌腹!”穆容兒一驚!母親何時變得這般狠辣。
“那圍府是怎麼回事?”
“小王妃大罵穆夫人,說等她去叫路小王爺來,叫她吃不了兜着走。所以穆夫人就派人把府邸圍了起來,不讓任何人出去。”
“小念好衝動啊!”穆容兒暗自感慨到。
穆容兒右手緊緊地攥緊拳頭,在左手掌上敲打數次,眼睛不停地轉動,來回徘徊。好棘手的事情!
母親的目的顯而易見了,柳姨娘和祈安一定得死。府邸被圍,沒人出去通知豐珺和路允,如果順其自然等他們發覺不對勁,前往穆府,那時候人早就死了,不能坐以待斃……
父親的死更不能透露出去,否則那羣府兵將會完全效忠主母,事情更難辦了。
爲今之計,只有假意聽話,“身在曹營心在漢”,拖時間,先保住柳姨娘和祈安的命再說。
“你,過來!”穆容兒厲聲喝到。
“是、是。”僕人驚魂未定,額頭還直冒冷汗。
“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王久。”
“那好,王久,我且問你幾個問題。”
“是。”王久微顫着點了點頭。
“你見過小侯爺和路小王爺嗎?”
“三朝回門的時候見過一次。”
“那他們對我和小王妃怎麼樣?”
“自然是寵愛萬分。”
“不錯,那如果他們知道,我和小王妃被困在穆府裏,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做?”穆容兒眼神突然添了幾分犀利。
“小人、不知。”王久又被穆容兒嚇到了,結結巴巴地回了四個字。
“我母親畢竟是他岳母,他也不會怎麼做。可這穆府的下人,那就不好說了……輕則被打個半死不活,重則大理寺伺候。”穆容兒瞟了一眼,繼續說道:“你或許不知道,我夫君和大理寺的人關係可好了,穆府這幾十個人,大理寺還是夠住的。”
“小夫人,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做啊。”
“我知道,你對我很忠心的,不是幫兇。”穆容兒見恐嚇效果差不多了,上前輕輕地吧王久扶起,笑着說道:“你只要聽我的話,等晚上小侯爺來接我之時,必有重賞。”
“去,把老爺的屍體搬去屋裏,老爺昏睡過去了,知道嗎?”
“是。可是路上會不會有人看見啊?”
“堂屋隔壁有一間屋子,你從後窗出去,搬進去就行。現在人全部集中在前院,沒人在這裏。”
“是。”
“對了,守住那間屋子,誰都不可以進。”
“如果是大夫人呢?”
“待會我會和大夫人一直在一起。”
“小人明白了。如果大夫人來,一切看小夫人眼色行事。”
“你倒是聰明,一點就通,去吧。我也該去做該做的事了。”
王久搬運屍體,穆容兒獨自走去前院……
穆夫人正在掌嘴柳姨娘,或許是在出氣吧。
“母親,等等,女兒有事稟告。”
“賤蹄子,不孝女,你還敢出來,來人,把這個不孝女也給我綁了。”
“母親,穆家家產!”
“等等。”穆夫人聽到家產二字後,迅速把穆容兒扯到了一旁。“怎麼回事?你父親死了?”
穆容兒見魚已上鉤,便哭了起來,淚眼婆娑,悲悲慼慼。
“真的死了?”穆夫人並無悲傷之意,反而有些僥倖欣喜。
“不是的,父親找到了藥,喫完睡了過去。”
“那你哭什麼呀哭,要死了!你個賤蹄子!”穆夫人上手就使勁擰穆容兒的手臂。
穆容兒繼續抹淚說道:“是父親,他說……他說,上個月他把咱家的家產全部交給了柳姨娘。”
“什麼!”穆夫人差點兒沒站穩,一個踉蹌。
“所以啊,娘,柳姨娘暫時不能殺,否則咱們穆家的家產就落在外人手裏啦。”
穆夫人聽罷,氣急敗壞,扭頭走上前去,又是給柳姨娘一巴掌,“賤人!說!我穆家的錢被你藏哪了?”
“什麼錢啊?”柳姨娘剛想矢口否認,穆容兒連忙使了個眼色,插話說道:“柳姨娘,如果想保住孩子的話,就老實交代了!父親都告訴我了,上個月我們穆家的房契地契,金銀財寶,全部交給你保管了。”
柳姨娘愣了幾秒,眼神立馬兇狠起來,“我呸!”她吐了穆容兒一臉口水,繼續說道:“誰敢碰我兒子和我一分一毫,我讓你們穆家傾家蕩產。”
穆夫人氣得發抖,兩個鼻孔一會兒大一會兒小,轉頭對旁邊的一羣侍女訓斥到,“你們還站在那幹嘛,快點帶容兒下去洗臉啊!”
“是。”侍女們連忙迴應。
穆夫人則氣鼓鼓地盯着柳姨娘,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
穆容兒快速清洗完臉蛋後,跑回院內,拉着穆夫人,撒嬌說道:“娘~咱們先把柳姨娘和這個野種關起來,等女兒詢問出咱穆家家產的下落再殺,怎麼樣?”
“你不會又胳膊肘往外拐吧?”穆夫人半信半疑問到。
“娘~你是我親孃啊,穆家家產關係重大啊,我怎麼會向着別人呢?再說,適才柳姨娘還吐了女兒一臉口水呢。”說罷,穆容兒又故意哭泣抽噎起來,用帕子開始抹淚。
穆夫人認爲女兒所言甚是,再加上女兒被柳姨娘吐口水的事,開始相信了她。
“那好,這些人就交給你了,可這徐小念……”
“娘,您放心吧,讓徐小念跟着女兒,她不會怎麼樣的。如果不放心,您可以把這些親兵派去守着穆府,您這麼厲害,肯定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穆容兒此話一石二鳥,建議繼續圍府,可進一步打消穆夫人的對她疑心;建議親兵圍府,把府兵調進來,可更好地控制穆府。
“容兒所言甚是,那好,就聽你的。現在,咱們先去看看你父親吧。”
“母親不可!”
“爲何?”
穆容兒故意眉頭緊鎖,一副十分擔心的樣子,對穆夫人悄悄說道:“母親糊塗啊,父親正在昏睡,不小心把他叫醒了,如果他要滴血認親怎麼辦?”
穆夫人一驚,確實如此。那野種百分之八十是穆家的人。如果確認了,家產就真的要飛了。“滴血認親不是你提出來的嗎?怎麼?現在怕了?”穆夫人刻意奚落了穆容兒一番。
“母親,都是女兒的錯,還不成嗎?現在要回家產纔是第一要事。母親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容兒吧。”
“好好好,你快點,帶着她們去柴房,把家產問出來。”
“容兒告退。”說罷,穆容兒就帶領着十個府兵自己柳姨娘母子、徐小念前往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