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佟文瑾總算知道了昨天佟妃匆匆離去所爲何事。
因爲永和宮巴爾福晉再次有孕的消息一時間在整個紫禁城中傳的沸沸揚揚。
於此同時,還一併傳入六宮之中的,就是廢后靜妃堂妹鹹福宮博爾濟吉特福晉和如今的中宮皇后胞妹永壽宮博爾濟吉特福晉被順治帝下令禁足的消息。
這兩個消息來的不分先後,倒是讓不少人在心中暗自嘀咕着其中有何關聯。
大概是要爲了這兩位來自科爾沁部落的博爾濟吉特福晉討個恩典,當晚孝莊太后特意叫人請了順治爺往慈寧宮中小聚,卻不知怎的,最後二人卻在慈寧宮中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整個紫禁城一時間愈發地凝重了起來。
至於再具體一些的消息,佟文瑾便沒能再從丹珠口中打聽到了。
因爲佟文瑾病了。
這場病來地又快又急。
昨日晚間睡前,佟文瑾又叫丹珠抱來了那隻獅子貓逗弄了不短時間,前腳才叫丹珠將貓兒抱出西梢間洗漱完躺上了牀榻,後腳就一陣頭痛欲裂,隨之而來就是臉色蒼白、細汗不止……
這一病眨眼間,便又是五六日的時間過去了。
佟文瑾半躺在西稍間後屋的搖牀上,背後靠着個軟綿綿的繡墊坐起,懷中抱着獅子貓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撫摸着它的背脊,獅子貓似乎也能感受到佟文瑾的不適,乖覺地趴在她懷裏一動也不動。
她輕笑一聲,擡起頭問丹珠:“這貓兒來我這兒也有這日子了吧?時間倒是也不短了!”
“是呀格格!”丹珠端着碗漆黑的湯藥兒站在牀旁,輕輕地用着個湯匙在碗中來回攪動,邊攪邊吹,聞言點了點,又片刻後纔看向佟文瑾,將手中的藥碗兒往她跟前一送,“格格,這藥已經涼地差不多了,該喝藥了!”
本來帶着着笑意的臉一頓,佟文瑾蒼白着一張小臉皺眉望向那藥碗兒,眼中滿是厭煩。
這宮中的太醫向來如此,只要有人開口說一句頭疼腦熱,他們便是什麼毛病都看不出來也能胡謅上一大圈,然後巴巴地給你開上兩幅固本培元的藥方出來。
雖說知道這是宮中舊例,這些太醫的所作所爲也是爲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自保之舉,可佟文瑾還是難受極了。
若是遇到了那些想要藉此裝病的人太醫們此舉倒是正中下懷,可就是苦了佟文瑾這種明明知道自己是什麼毛病卻有口難言的人。
她低頭看了眼懷中的獅子貓,忍不住暗戳戳地伸出手指使勁兒捏了捏它冰涼涼的耳朵,這才擡頭接過丹珠手中的藥碗兒一口乾下。
“咳、咳咳……咳咳……”
中藥極苦,佟文瑾從來都喝不慣。
可自從穿越到這句身體時候,算算時間不過兩個月長短竟有三分之一都泡在了藥罐子裏。
長痛不如短痛,佟文瑾喝藥向來都是端起藥兒碗直接一口悶完的——只是苦澀的藥氣一涌而上,藥汁兒嗆了些許進入氣管,讓她又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咳了出來。
“格格,您沒事兒吧?”丹珠連忙接過佟文瑾手中的藥房放到一旁的桌上,半坐在搖牀上輕拍着她的背部。
“咳咳……沒事……咳……”佟文瑾一邊回覆着丹珠,一邊將咳得有些脫離的將左手往牀上一撐,誰知竟一不小心按到了一條毛茸茸的貓尾巴上。
“喵!”突然一聲淒厲的貓叫傳來將佟文瑾和丹珠都嚇了一大跳,懷中的獅子貓大概是被佟文瑾不小心按到了尾巴有些喫痛,猛地在佟文瑾懷中掙扎了起來,突然從她懷裏四肢用力一蹬一下子躍出她懷中。
“嘶!”貓爪在佟文瑾手背上一劃,佟文瑾只覺得一陣刺痛傳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擡起右手一看,只見手背上立馬出現了三條血淋淋的爪痕。
“格格!”丹珠一驚,連忙站起身伸手往牀前蹲着的獅子貓抓去,誰知那貓兒看了佟文瑾與丹珠各一眼後“喵”地一聲往屋外竄去了。
“它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玩意兒罷了,你跟它計較些什麼呢?原是我不小心按住了它的尾巴叫它難受了它纔給了我一爪子的,真要論起來不也是我先動手的嗎?”看丹珠滿臉憤憤不平之色,佟文瑾倒是並不將這放在心上。
她低頭看了一眼右手背的三道抓痕,勾勾嘴角,伸出左手的手指微微用力一道道抹過,將沁出的血珠糊地滿個手背都是,刺痛感刺激的她的眉頭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動,她卻還是口中輕笑着安慰着丹珠。
“這怎麼行……格格這些日子對它多上心啊!就連病中都要奴才每日抱着來屋裏逗弄半晌才作數。到底是個不通人性的玩意兒,記不得別人對它地好!”佟文瑾越是勸慰丹珠倒越是生氣,一張嘴兒忙不迭兒地就抱怨了一通。
可後來大概是想起佟文瑾的確是喜歡這隻貓兒,又加上是玄燁親自叫人送來了景仁宮的,想了想還是妥協般地嘆了口氣,向着佟文瑾建議道:“算了算了,一會兒奴才叫人將它捉了送回那個養牲處小太監房裏,讓他再好好的調教一番兒,若是下次這貓兒還是這般耍性子,便叫人將他打了板子送回養牲處去叫他們換個有本事的過來!”
“這倒也不用。”待丹珠說完,佟文瑾這才擡頭對着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貓兒養下來也覺得沒什麼太稀奇的!從前我在府中家中長輩都不叫我養這些,入了宮姑爸爸和三阿哥都順着我、寵着我才叫我任性了一回,可幾天下來我是再沒有什麼興趣了。別的暫且不說,這貓兒一抱在懷裏片刻放下來滿身的貓毛着實是讓人討厭。”佟文瑾伸手拍了拍丹珠的手臂,安撫道,“等三阿哥一會兒來景仁宮的時候我和他告罪一聲,你便差人將這獅子貓送回養牲處去吧?”
丹珠聞言一愣,沒想到佟文瑾話題轉的如此之快,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啊?這怎麼行呢?”
“什麼事不行啊?”隔門的簾子被一把掀起,玄燁含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佟文瑾雙眼一亮,轉頭看向門口,笑着喊了一聲:“表哥,你來了!”
玄燁點了點頭,倒是也沒有再繼續問剛剛那句話,一擡手免了丹珠的禮,坐到了佟文瑾的牀邊,看了一眼她依舊臉色蒼白的面容,皺着眉毛:“怎麼臉色還是如此難看?呵~太醫院的那些人還是隻會說什麼‘固本培元’嗎?”
“表哥不用擔心。”佟文瑾看他滿眼憂色,垂眸笑道,“我自來身體就是不大好的,從小到大倒是有一半日子總病歪歪地躺在牀上喫這些藥方,這回兒還只是有些頭痛出汗的,已經不曉得是多大的好轉了。”
誰知玄燁聽完更覺憂心,伸手握住佟文瑾細竹竿般的手腕:“那就沒有……嗯?你這手上是怎麼回事?”
一把將佟文瑾糊了滿手背血跡的右手扯到眼前,玄燁擰着眉毛直看向佟文瑾。
牀旁站着的丹珠渾身一僵,正要開口請罪,卻見佟文瑾微微對她一眨眼,轉頭對着玄燁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笑着將剛剛的事兒說了出來,順道一併提了句要將那獅子貓送回養牲處去的事情。
說完,見着玄燁仍是滿臉凝重的神情,她又斂住臉上的笑容,只是還是滿眼笑意地故作愁緒湊帶玄燁地眼前,嬌嬌弱弱地問道:“表哥怎地還是這副滿臉不悅的樣子?難道是看寧楚格這般多災多難,一想着日後要養寧楚格一輩子,便有些後悔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