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嬌鵲入紅牆 >第9章 試探
    昨日那般境遇未曾好生瞧這位近人親和的恪親王,今日仔細端詳果真是與妙芙所說一致,他不僅面容溫潤,身上還有種處江湖之遠的書生之氣。

    “二嫂?”李弘毅見她發愣,揮手在她眼前晃悠幾下,笑道:“你在遊神想着爲何我會和二哥這般不同?”

    “你會讀心術?”孟穗歲被他猜中心事也不遮遮掩掩,眼睛發亮追問道:“爲何不同?你素日裏可也被他懲戒過?”

    她說着嘟囔搖着頭坐在石凳上,撐着雙手一直瞧着他,時而歡喜,時而傷神,“你這般溫潤的人要是碰上那不分青紅皁白的惡鬼,恐怕是抵不過他的……唉,怎就處在帝王家……”

    李弘毅瞧她一人自言自語,還緊緊看着自己的樣子,不免笑道:“我哪會讀心術,你這般……”

    “喚我穗……”孟穗歲剛開口就語塞住,差點將惹來殺頭之禍,她用力咳嗽幾聲虛晃過去,裝着不慎揮動袖子將桌上的茶杯碰倒在地,“歲歲平安,歲歲平安……”

    她拍着胸口順氣,虛心嘿嘿笑着,“恪親王日後喚我雲兮便可。”

    這二嫂稱呼實在過於沉重,更何況自己還並不是名副其實的皇二嫂,她也不願攬下這個名頭來。

    還真未有人這般稱呼李君屹,雖她此話也非胡謅,依照祈王的性子,他連皇上都敢頂撞,世間還有他不敢所行之事?

    可這位昨日才被李君屹用鞭子懲戒過的王妃,連傷口疼痛都未退卻就再次對他出言不遜,也無畏懼,甚至還當着情義交好的兄弟唸叨出他的惡來,看來與傳聞中的晉朝公主還真有些不同。

    “雲兮,”李弘毅微微頷首,“你既知我與二哥交好,就不怕我同他說起你剛纔所言嗎?”

    “你不會,”孟穗歲堅定的語氣脫口而出,“雖我們才初見兩面,交談不過幾句,但我覺得你是位極其良善之人,若是對我有敵意,昨日也就不會勸王爺放過我了。”

    李弘毅笑笑並未說話,他示意一旁侍從拿出一幅字畫平攤在桌上,那是一幅潑墨山水圖,有點董其昌的韻味在裏面。

    “雲兮,今日我前來實則是託人之事,回程途中被一位前來護送和親之物的晉朝侍衛攔截,他曾在宮中受過你的恩惠得以保全性命,這畫是當年他承諾給你尋來的,便央求我託帶給你瞧瞧,他還說想求見你一面後回去覆命呢。”

    都知晉朝公主宋雲兮詩詞歌賦信手拈來,對一代大師董其昌的畫作更是如數家珍,她的才氣北朝皇子們可都略有耳聞。

    “說來慚愧,我才疏學淺不懂畫作,此番也想瞧瞧董其昌的真跡,還得請雲兮指教一二。”李弘毅拱手示意她瞧那副攤開的畫作。

    孟穗歲雙手掰扯着手指,她哪裏懂名畫,若是叫她認寶駒倒是能說出一二來,可這要如何解局,萬一那侍衛認出自己並非是朝中公主,只怕兩人今日就要真去找董其昌探討畫作了,晉朝恐是要被尋事的李君屹找茬了。

    眼下若是裝病糊弄豈不是更道明嫌疑,她眼神一直盯着那畫,可看來看去就只看明白畫作上的爲山水圖,其中高深之意哪裏能知曉。

    “雲兮,”李弘毅見她發愣的雙眼,像是沒了魂魄一樣坐立跟前,臉色煞白,眉頭緊蹙還一直咬着下嘴脣,擔憂道:“看來是我思量不周,你若身子不適,那我便改日前來請教。”

    孟穗歲擡眼看着那雙溫和的雙眼,多虧身上的鞭痕痛感讓她腦子清醒過來,到底是李君屹情意深重的兄弟,自家人自是要幫自家人的。

    “恪親王嚴重了,只是雲兮才疏學淺,對於名家大典之作更是不敢多加評論,不過,”她微微一笑,順手端起一杯水含在嘴裏,瞥了一眼正等着鑑賞畫作之人,噗呲一聲直接潑到了畫作上,但那幅畫並未因這杯水而毀了原本五彩的樣子。

    “瞧,這畫墨是真的,”孟穗歲用手摸着嘴角的水珠揚起頭,甭管行不行得通,勢必要拿出唬人的架勢來,“恪親王,董其昌的畫作用墨是,是……”

    她撓着頭想着以前在大街上看一些賣畫郎拽過的酸詞,拍着腦袋搖頭晃腦道:“他的畫是用上好的竹墨畫制,還,還烘烤過,一般遇水是不會散墨的,看來那位侍衛果真是用心了,這可是絕版之作呀。”

    李弘毅眼波流轉,將目光鎖至還在滴水的畫作上,他手指微微敲動着桌面,半晌纔回過神笑道:“雲兮鑑賞畫作手法可謂一絕,今日我算是領教了一番,只是那侍衛今日三更便要啓程,你……”

    “就有勞恪親王替我答謝於他,麻煩轉告一聲我在北朝極好,此刻我這般樣子也不適與他見面。”孟穗歲捂嘴咳嗽幾聲,躬身說着告辭之話,“我身子抱恙,妙芙替我送送恪親王吧。”

    她回到房間坐立難安,來回踱步思考對策,失神般盯着懸掛在牆的畫作,雖紙包不住火,但沒料到會來得這般快。

    可在踱步之中一腳踩在了身後之人的腳上,原本以爲是妙芙,可她卻嗅到了危險的氣息,躡手躡腳迴轉過身來,果然是那個遊蕩在王府的惡鬼。

    李君屹用力將她拉入懷中,伸手摸着她脖子那條紅印,滿帶厭惡的眼神,“不過才和太子見了一面就已經讓他對你念念不忘了,本王可沒看出來你的狐媚功夫這麼深。”

    此番李珏喚他前去只爲一件事,明日一道在皇家廟宇禮佛祭拜,以求上蒼保佑在修建大運河時順遂,更祈求百姓免遭蟻患毒害,而此次同行太子還特地囑咐了讓他帶上王妃,冠冕堂皇說是太子妃的意思。

    孟穗歲新傷添舊傷,昨日的那道鞭子打在她那被劃破的胳膊上,也正是如此纔會痛得暈厥過去,今日他又用力捏住那受傷之處,也不知是因極度痛楚還是因對他積壓的怨氣,她一口咬在他手上。

    李君屹哪能預料這如被惡犬附身的女子,手上的疼痛感襲來讓他一掌將她推倒在地,漫不經心擡手看着手腕處兩排牙口血印,可這次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冷笑幾聲。

    “你最好保持體力不要那麼快死了,不然真的可太掃本王的興致了,”他緩緩蹲在她面前,將她鬢邊的髮絲挽在耳後,側頭淺吻着她的耳尖,笑道:“本王還真不捨得讓你死得過早,這場遊戲纔剛開始,好好收拾一下,今晚可別哭喪着臉陪本王一道出宮。”

    看着門口漸行漸遠消失的背影,孟穗歲扭頭看着被殷紅血跡染紅的衣裳,倒吸一口涼氣,惡鬼不可怕,此人可比惡鬼陰狠多了。

    妙芙本是滿帶笑容進屋,可看到坐在地上發呆的主子,愁雲密佈上前趕緊扶起,“王妃,王爺又傷您了?”

    “他,是不是傷人上癮?還是……喫飽了撐着慌?”孟穗歲低頭看着正在爲她包紮傷口的妙芙不禁問着。

    昨晚該流的淚已經流過,有一點他說得不錯,此刻還不能過早認輸,自己就算死也要死在晉朝,而不是被鎖在這嫁錯之地當成孤魂野鬼。

    妙芙低聲不語,遲疑半刻小聲應答道:“王爺日常雖脾氣不好,可未曾對下人如此過,只是……”

    她回身環顧一眼門外,起身將門關嚴實,跪在地上欲言又止的樣子,“王妃,奴婢不應多嘴,可還是想叮囑您日後可要討得王爺歡心纔是,不然,他許是會想盡法子來折磨您的。”

    啪一聲,孟穗歲一巴掌拍着桌面,氣鼓鼓道:“爲何?我從未見過他,更何況此樁婚事本就是他求來的,即便他身體和腦子有疾,那也要顧及晉朝之誼吧。”

    妙芙將指頭放在脣邊噓聲着,晃動着她的衣裳微微搖頭示意她切莫大聲,“王爺曾被一名晉朝女子欺騙過,還差點丟了性命,許是如此他纔會視您爲眼中釘吧。”

    難怪他口口聲聲說着晉朝女子的難聽之言,原是被人欺騙在前,孟穗歲想起從東宮回府後的場景,他確實咬牙切齒說過他此生最恨叛離。

    竟是如此,可他又爲何要娶晉朝公主爲王妃呢,這不純粹給自己添堵嗎?

    其餘之事妙芙不得而知,她只是個侍女,更何況李君屹還被調離京城幾年,其中緣由恐只有一向和他交好的恪親王才能知曉。

    “祈王和恪親王,誰最危險?”孟穗歲不由問着這話,並非是她杞人憂天,知人知面不知心,這是李君屹教會她的道理。

    妙芙不懂她爲何如此發問,眨着疑惑的圓眼不解道:“恪親王待人親和,當以謙謙君子,他脾性極好,怎會危險呢?”

    每次她提及李弘毅時,眼中都會格外發亮,神色都會不由地上揚,可也沒半點逾矩侍女之態,瞧她那堅信的眼神便知,恪親王應當是個好善言之人,但願如此,那今晚或許便能撿回一條命。

    孟穗歲沒有選擇,只能憑着隻言片語進行押注,賭她的眼光,更賭李弘毅的良善。

    皇家廟宇在深牆之外,依照禮制,今晚當在寺廟修心一晚後翌日纔開壇祭祀。

    此番還真要多謝太子的相邀,不然還真沒有辦法憑一己之力溜出宮去見那要回晉朝的侍衛。

    將至傍晚時分,李君屹如期而至來到房中,孟穗歲已更換衣物正等着他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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