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面的人不知是風寒未好還是被煙嗆得咳嗽,拿着扇子一個勁兒地扇着竈火。
來回折騰一個時辰後,突然一聲巨響響徹整個府邸,廚房青煙滾滾直往外竄着,廚子們心驚肉跳看着被震掉的窗戶,妙芙實在待不住第一個往裏衝去。
她還沒到門邊就見從一片煙霧中緩緩走出一人,咳嗽聲餘音繞樑,那人剛出現在光線中就將妙芙震得往後倒退一步,張大嘴邊發不出聲音來。
眼下的孟穗歲比當時乞丐模樣還要滑稽,行徑更爲倒黴,臉上一片漆黑,像是將鍋灰當成了胭脂一層層塗抹,完全看不出她白嫩的肌膚,髮髻被炸成坍塌樣子,如同雞用爪子亂動着雞窩尋蟲子般凌亂,衣裳也被刮破幾處。
她手上還端着一個盤子,裏面黑不溜秋像是碳一樣的生物亂七八糟躺在上面。
“王,王妃,你,你沒事吧?”妙芙睜大眼睛再三確認此人,半晌才緩神過來問着。
孟穗歲捂嘴咳嗽幾聲後,衝她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我倒還好,就是竈臺有事。”
“竈臺……怎麼了?”
“和魚一起炸了,不過,”孟穗歲嘿嘿笑着舉着手中的盤子,“我保住了炭烤裏脊,這就給王爺送過去。”
妙芙低頭瞅了一眼盤中物,吞嚥了一口,拉着她的袖子道:“王妃,奴婢覺得,要不,我給您打下手重做一份如何?”
“時辰可來不及了,我有心做飯,就怕他無膽量喫。”孟穗歲輕哼一聲提着衣裙大步朝着前方大院走去。
院中的廚子都面面相覷,還好王妃炸的是廚房而不是人,也慶幸王爺下的死命令讓他們留在此處未進去,不然可能他們或許就跟那條在戰火中犧牲的魚一樣了。
當孟穗歲端着盤子還未靠近書房,風冥就已經拔劍指向迎面走來的女子,“來者何人?此刻王爺正和恪親王相談要事,外人一道不準靠近。”
妙芙後一步跑了過來,用眼神示意他趕緊將劍收起,對身旁之人喊道:“王妃,要不先回房換身衣裳再和王爺一道用膳。”
風冥瞳孔一縮,這烏漆嘛黑比乞丐還要惹人嫌棄的人居然是王妃,他將劍收回劍鞘中時都差點失手掉落,躬身道:“王妃,恕屬下眼拙,此刻王爺還未傳膳,不如您先回去歇上一刻。”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恪親王說着讓外面的人進去,本還想讓王妃回去換洗一番,如今只能憑她自己化解了。
可孟穗歲絲毫不懼,揚起頭端着盤子就進去了,妙芙想跟着一道進去卻被風冥拉住了手。
“王妃機智過人,更何況還有恪親王在裏頭,她不會有事的。”
妙芙站在他身旁,側頭想瞧着裏面的動靜,可門縫太小根本看不到,“我是怕王爺會嫌棄王妃,如此可能二人就會離得更遠些了。”
風冥拿着劍抱懷,眼睛巡視的四周,“事情都有兩面性,王爺的性子是猜不透的,如今多了一個王妃,變數堆在了一起。”
妙芙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深奧的話,他們兩人一直跟在祈王身邊多年,可依舊摸不透他的秉性,王妃來的時日這般短,怎可能會有所瞭解。
孟穗歲聽了這話也不惱,將手中的盤子放在桌上,上前想拉着他的手,結果李君屹十分厭棄的甩動袖子遠離。
“二郎~”
“閉嘴,這個名字豈是你這等人能喊的,”李君屹將臉拉下來,語氣冷得讓人害怕,“出去,三日之內不許喫飯。”
啪一聲,孟穗歲一掌拍在桌上,衝他叫囂着:“你說讓我準備接風宴,我做了,你當時可是當着衆人面前說出的話,我如今做出來了,你有本事就喫,沒本事那就關我禁閉,反正公道自在人心,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看誰日後還會服你這堂堂的祈王。”
坐在桌前一側的李弘毅抿嘴笑出了聲,祈王不過說了一句就被她妙語連珠般抵着,他拿着筷子夾起裏面那黑炭衝李君屹道:“二哥,雲兮的一片苦心,不如坐下來一起嚐嚐,此話是你說出去的,總是要有個交代的嘛。”
沒想到自己的手足居然胳膊肘拐向旁人,李君屹冷哼一聲:“老七這麼給王妃面子,不如就全部吃了,反正也是給你的接風宴。”
“我就說嘛,什麼一言九鼎,八面威風,連這點膽量都沒有,難怪是個繡花枕頭,空有其名的王爺殼子罷了。”孟穗歲朝對面冷言冷語的人翻了一個白眼,學着他的模樣不屑冷哼着。
這話可惹怒了李君屹,他一個箭步上前直接鎖喉,面帶兇意道:“宋雲兮,別給臉不要,當真以爲本王不捨得對你用刑嗎?”
孟穗歲並沒有掰開他的手,只是皺起眉頭吐出幾個字來:“這一回合,你怒了,二比二平局。”
這個小妮子還真有些激怒人的法子在身上,李君屹稍不注意就栽倒在她計策中。
一旁的李弘毅輕咳幾聲,雖然不知道他們兩人打了何種賭約,但看樣子李君屹並沒有佔領上風,更沒想到這個武夫之女居然能治住一向一局定輸贏的人,也是個新鮮事。
他在一側打着圓場,咬牙夾起一塊所謂的炭烤裏脊往嘴裏送,比飲毒藥還要讓人畏懼的樣子,咀嚼幾口後,隨即換了一張臉,拍案叫絕道:“我從未喫過如此美味佳餚,雖表面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其味不比御膳房的要差,雲兮,看不出你還有這般高超的廚藝呢。”
孟穗歲疑惑地啊了一聲,自己雖說沒嘗過這菜,但無論是從品相還是聞其味道都不像是他口中所說那般,不解回看了李弘毅一眼,從他示意的眼神中似乎看出點動機來。
她懂其意便誇誇其詞說着這手藝可是晉朝一位御膳房總管的祕方,外人只看其表象不知其味,錯過如此美味佳餚可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李君屹自然是不信她的鬼話,可看到李弘毅喫得津津有味,他還在一邊不停地鼓吹,加之孟穗歲的言語刺激,自己確實不是君子,可也不是個言而無信的繡花枕頭,不喫難免讓她一直拿捏住這個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