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種冰冷絲毫沒有影響到那個把他當樹一樣往上爬的女鬼,她不僅沒有收斂舉止,還撐着他的腰往上挪了一下,給自己找了個最舒適的位置。
他就算是塊冰疙瘩,循柔也不在意,她的身體本就陰冷,他愛放多少冷氣就放多少冷氣,多多益善。
找好位置後,循柔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輕地晃了一下腿,示意他可以走了,快要把她曬化了。
白玄商感覺到了那兩條腿的輕晃,這個信息傳達得很清楚,騎過馬麼,這會兒給她一匹馬,她大約也是這樣雙腿一夾,再喊上一聲“駕”。
她憑什麼這樣心安理得,還當他是那個可以任她欺壓窮小子麼?她難道不知道,這些年他乾的就是捉鬼驅邪的事。
白玄商神色冰冷,右手掐起指訣,口中默唸咒語,再來靠近他,他絕不會手下留情。
循柔拍開他的手,黛眉微蹙,不耐煩地道:“還走不走了?”
白玄商沉默地盯着她,再次掐訣。
循柔一巴掌呼了過去,把他打得微微偏頭。
空氣有一瞬間凝滯,循柔的手還貼在他臉上,順勢給他揉了揉,柔聲道:“你看看你,淨惹我生氣。”
白玄商的胸膛起伏,捉住了她的手,眼眸微凝,目光緊攝着她,“離我遠點,否則我會讓你魂飛魄散。”
循柔湊近他,幾乎要貼上他的脣,她紅脣輕啓,輕聲道:“你試試。”
突兀的聲音從一旁插了進來。
“你在幹啥?要讓誰魂飛魄散?”高大亮撓了撓頭。
霍村長着急找人處理,已經先走一步了,這裏只剩下他們倆,他在和誰說話?
瞅見不遠處的那個墳墓,高大亮往白玄商身邊挪近幾步,忽然覺得有股涼颼颼的冷氣躥到了身上,他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壓低聲音問道:“霍家的老爺子出來了?”
“出你個頭!”白玄商青筋直跳,扯下循柔,大步離去。
高大亮嘀咕道:“吃槍藥了吧?火氣這麼大。剛纔還好好的,怎麼說變臉就變臉了?”
循柔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嘆了口氣,“因爲女人吧。”
“別開玩笑了,哪個女人……”高大亮陡然僵住,是誰在跟他說話?
身上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他艱難地嚥了口口水,擡腿就跑,追着白玄商瘋狂地奔去,“別走啊,等等我!!這他媽的大白天就鬧鬼了!”
伴着高大亮抑揚頓挫的嘹亮叫聲,循柔輕飄飄地伏上了白玄商的背,他的腳步頓時一停。
她的一隻手扶在他的肩上,另一隻手握着他的脖子,尖利的指尖抵着脖頸間的動脈,只要稍施力道便可劃破這具血肉之軀。
白玄商往那隻搭在他肩頭的手上掃去一眼,今天的日光並不灼熱,在外面待了片刻,就已經讓她難以忍受。她變弱了,即使她虛張聲勢也掩蓋不了這一點。
循柔盯着他的後腦勺,他要是再不走,她就真掐了,掐壞了,她可不賠!
這次他沒有甩開她,循柔鬆開手,趴在他的身上。
其實離得他太近,她也不舒服,以前還好,自身的陰煞之氣足以抵得住他身上的陽煞,但現在陽盛陰衰,她靠在他身上就像架在火爐上。
她的身體就像盛着水的鍋,而他就是旺盛的火爐,兩者碰在一起,不是水澆滅火,就是火蒸騰了水。然而,她這口鍋裏的水只剩下半鍋了,只有被火燒乾的份。
循柔擡起了頭,本來對這個坐騎挺滿意的,主要是顏值高還耐用,沒什麼可挑剔的,但這會兒不行了,日頭熱,他也熱,她夾在中間怎麼都不得勁,半鍋水也是水,怎麼能被他熬幹。
循柔輕輕地揪着他的頭髮,“你身上真熱,一點都不舒服。”
白玄商目不斜視地往前走着,誰也看不見他身後還背了一隻女鬼,說背也不太合適,完全是她死皮賴臉掛上去的,掛了前頭又掛後頭,沒往他頭上踩都算她斯文矜持。
這時,高大亮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循柔的目光在高大亮身上繞了繞,貼着白玄商的耳畔道:“你也累了吧,喏,來替你的人來了。”
說着話兒,循柔從白玄商的背上退開,向着高大亮飄去。
“那、那裏,有鬼啊!”高大亮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說出一句整話,下一口氣還沒喘上來,只見白玄商忽然冷着臉在他身前抓了一把。
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高大亮打了個嗝,愣愣地看着他,差點以爲他要給他一拳,“你在幹什麼?”
白玄商按住循柔,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靜如深海,海面之下盡是波濤洶涌,他一字一頓地道:“捉鬼。”
她側頭去看他,擡起胳膊,用胳膊肘往後用力地擊了一下,她碰他可以,他碰她就不行,循柔微眯着眼道:“誰讓你抱我的?”
換做是以前的白玄商,早就識時務地鬆開手了,除非他是皮癢,想找打了。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垂眸看了她一眼,冷冷地扯了扯脣,撈起她的雙腿,把她蜷抱在身前。
看着自己被他蜷成一個球的古怪姿勢,循柔沉默了下來,他是怎麼想出這種姿勢的?
白玄商緩緩道:“早就想這麼對你了。”以往都是她說什麼是什麼,可曾嘗過任人擺佈的滋味。
循柔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你好變態。”居然想把她蜷成一個球。
“……”白玄商抿了一下脣,冷漠地移開眼,用力地抱住她。
不多時,司機老張開着車回來了,他送下了霍村長,就馬上調頭來接人了。
高大亮這次沒跟白玄商坐在後面,因爲從剛纔起,白玄商就保持着一個奇怪的姿勢,像是懷裏抱着什麼東西。
老張不知道那是什麼,但高大亮心裏清楚,那是剛剛捉到的一隻女鬼,他看都不敢往後看,白玄商居然敢抱在懷裏。
高大亮心想,沒見過他去抱女人,這會兒卻抱上女鬼了,幹這一行真不容易,得有獻身精神。
當天,霍村長就找人把柱子拔了,石灰掃了,該收拾的都收拾利索了。
辦了這件大事,他整個人都輕鬆了,要不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呢,霍村長現在走路都帶風。
陰宅的事情他已經打電話通知了家裏人,雖然還不知道是誰在害他們家,但現在有了頭緒,也就有了防備,不至於讓人背地裏插刀子。
此事多虧了白先生,霍家的人商量過後,決定要給一份大大的紅封。霍家其他的人大多在外頭,聽了霍村長帶去的消息,霍兆峯從電話裏說,他馬上就回去,要霍村長留一留客,他回去的時候會把紅封也帶過去。
霍村長把話傳達了一下,高大亮問道:“兆峯不是骨折了,正在醫院住院嗎?”
霍村長道:“他說沒什麼大礙,坐着車就過來了,要你們務必等他一下。”
都骨折了還沒什麼大礙,高大亮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把目光轉向白玄商,這事還得看他有沒有時間。
白玄商說忙也忙,說不忙也不忙,他最近接的這個活是要爲一個事主種生基。種生基也叫葬生基,也就是活人墳,相當於假死一次,納入棺木之內的是人的毛髮、指甲、鮮血、衣物等物,而非真正的屍體或骨灰,再由術士擇一處風水寶地,在此下葬作法,完成一系列的儀式,以此吸收天地靈氣,回報給生人。
可以增福、延壽、求子,看你求的是什麼。
這裏面最重要的是要尋到一處與自身命格相合的風水寶地,但這樣的地方又不是出門拐個彎,說找到就能找到的,得花費時間慢慢去尋找,能不能找到所謂的龍穴,還要看個人的福澤。
白玄商略一思索,便應了下來。
當天晚上,霍村長好酒好菜地招待。
循柔坐在樓頂上,綠色的裙襬下是一雙骨肉勻稱的白皙小腿,樓下熱鬧的聲音傳入耳中,有兩個小孩在院子裏玩鬧。
她望了一會兒夜空,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微微地側了側頭,看到了白玄商的身影,他站在暗影中,看不清神色。
循柔收回視線,輕輕晃動着小腿。
身後的腳步再次響起,他來到她的身邊,把她往後拖了些。
循柔睨了他一眼,又挪回了邊上。
白玄商再次把她拖了回來。
循柔兇狠地瞪着他,“幹嘛?”找打嗎?
他定定地看着她,在她的注視下張開了雙臂,從背後抱住了她。
這是做什麼?循柔眨了眨眼,隨即聞到了酒味兒,心裏恍然大悟,難怪他這麼反常,原來是喝酒了。
她偏頭說道:“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還非要去喝,不長記性啊。”
白玄商埋首在她的頸間,“嗯。”
“嗯什麼嗯?”循柔戳了戳他的額頭,趁着他喝醉,可勁兒欺負他,“我好不好看?”
身後沒了聲。
“你是不是喜歡我?”
“……”
“你是真醉還是假醉?”
這回他倒是有了聲,“真醉。”
循柔嗤笑着擰了他一把。
白玄商緩緩地收緊手臂。
這一次,他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將她困住,再也不會讓她像十年前那樣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