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之推開門,這個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迎上去, 笑得春光燦爛。
魏東義:“清之來了啊”
霍清之禮貌一笑,坐在他對面,說:“嗯,前幾天煉心的拍攝結束了, 想着是回來報道了。”
她和經紀人向來客氣疏離,竭力詮釋什麼叫最佳同事。
魏東義給她倒一杯茶,放在她的手邊, 隨即回到自己的位置。
魏東義作勢翻了翻資料, 才說:“聽說你最近上了不少頭條啊。”
霍清之點點頭,沉默不語。
魏東義心裏一哂, 暗道:小妮子真是越來越難管。
他一手發掘了霍清之,對她和任雨晴之間的淵源一清二楚, 現在霍清之天天跟任雨晴捆綁上頭條, 還有什麼可說的
怕是友誼是假, 熱度是真,魏東義看多了娛樂圈的恩恩怨怨,早已經沒什麼想法了。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疊文件夾, 盡數堆在霍清之面前。
魏東義笑道:“煉心拍完了, 你休息幾天, 我幫你挑了些劇本, 你回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霍清之接下那些文件夾, 簡短的聊過幾句現狀, 便起身告辭。
魏東義目送着她單薄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眼神晦暗不明。
停車場。
霍清之坐在車裏,抱住了自己的頭。
副駕駛上放着那些文件夾,她還沒打開看過,就已經決定一個都不會出演。
她前世的事情,第一懷疑對象便是魏東義。
第二纔是任雨晴。
與任雨晴打交道至今,霍清之已經排除了任雨晴加害於她的可能性。
任雨晴的一舉一動,都不像是有惡意。
反倒是魏東義
霍清之的頭隱隱作痛,但她還是勉強開車,離開了公司。
這裏是公司,她不論多麼不舒服,都不能讓人看出來。
霍清之在公司屬於高不成低不就,離最頂端那幾位一步之遙,但就是差一座獎盃。
不過,她現在有了煉心
霍清之的心稍微安定,車子拐過幾個彎,駛入了小區。
她的家裏依舊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霍清之看了一眼對面緊閉的門,還是進了自己的公寓。
將那些劇本一一攤開,霍清之很快便找到了她的目標。
玉門關。
她前世演的最後一部電影,歷史題材商業大作,她拿到了女主角,原本以爲將憑藉這部電影,一舉走進頂尖演員的行列。
可是,她從未想過,在玉門關剛剛拍攝結束,她的精神就有些不穩定。
據醫生診斷,是入戲太深。
霍清之相信了醫生的判斷,並且向公司報備,申請了一段時間的休假。
在她接受治療沒多久,公司稱有專業面對藝人的心理醫生,建議她轉診。
霍清之對魏東義十分信任,因此轉診到另一家醫院接受治療。
之後,情況急轉直下,霍清之的精神狀態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日益變差。
從神思恍惚到日夜不眠,接着出現幻聽和幻視,魏東義便聯繫了醫院,開始進行入院治療。
霍清之同時配合了藥物,但她的情況時好時壞,很少再有意識清醒的時候,最後躺在病牀上鬱鬱寡歡,感覺生命一點一滴的流逝。
現在再看見玉門關的劇本,她只覺得時光倒流的感覺分外強烈。
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霍清之用紅色油性筆,在玉門關的封面上畫了一個巨大的叉。
她幾乎有點泄憤的意味。
不過,也僅止於此了。
電影終究是無罪的,只是有人多加利用。
霍清之仔細回憶過一遍重生前的細節,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只有微小的偏差,但每一步的偏差都是致命的。
而這些偏差出現的地方,總有魏東義的身影。
霍清之本不想懷疑他,在她前世那段無依無靠的時光,好歹算一點溫暖。
可是,如果這些溫暖,本來屬於陰謀的一部分呢
霍清之知道,提前知曉了劇情,不是她重生的優勢。
能夠站在上帝視角來推演一切,並且對司空見慣的事抱有警惕,纔是她的優勢。
這一次,她不會再演玉門關。
霍清之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不僅不會演玉門關,這些劇本,她一個都不會演。
她簡略的掃過一遍劇本,最終給魏東義打電話。
關嗎”
還沒等霍清之說話,他語帶得意,接着說道:“我就知道是玉門關,我一看這劇本就知道你喜歡,哈哈哈,放心,我一定替你搞定”
“不是的。”霍清之輕聲說。
“哈”魏東義愣了一下,怔怔的說,“那,是宮詞”
霍清之有點想笑,她的印象裏,魏東義對她的一切瞭如指掌,說一不二。
她說:“也不是。”
魏東義卡殼了,半天才問:“那是什麼”
霍清之笑道:“真人秀,那個叫閨蜜的。”
魏東義:“”
氣氛一度陷入尷尬。
霍清之的腦海中閃過一些片段。
魏東義說她一定要演最好的電影,哪怕需要風吹日曬,暴瘦暴胖。
魏東義說她絕不能參加真人秀,有格調的影星不該沾這種東西。
魏東義說我都是爲了你好,你看你,不聽我的,喫苦頭了吧
魏東義給她灌輸了那麼多,而她真的相信了,結果呢
不過是被人操縱,做了一枚棋子。
電話對面沉默了很久很久,魏東義才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不行你看看你,跟誰一起上呢你哪來的朋友”
霍清之打斷道:“我跟任雨晴一起去。”
魏東義:“”
任雨晴任雨晴,任雨晴到底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
魏東義暗罵幾聲,霍清之心性單純,一心只有電影,現在認識了任雨晴,一切都變了
他好聲勸道:“那這樣吧,我們再看看別的劇本”
霍清之無聲的笑笑,答道:“好。”
掛斷電話,她的目光轉回面前的電腦。
電腦屏幕上,是歌朝傳媒公司的企業郵箱。
她正在起草一份更換經紀人的申請書。
無論如何,閨蜜會是她在魏東義手上接的最後一個通告。
出道五年,霍清之一直是魏東義手下的藝人,不知道讓歌朝傳媒多少人咬碎了牙。
該換了。
那起重大安全事故後,公司承諾霍清之可以隨時更換經紀人和助理,給了這位新生代實力演員極大的自由。
霍清之沉靜的看着屏幕,敲下了第一個字。
晚上六點,任雨晴準備按下對門的門鈴。
她無奈啊,感覺自己簡直像養了個女兒,還得天天喊喫飯。
不如手機養個蛙,還會寄寄明信片。
霍清之呢除了當她的小尾巴,還會幹什麼啊
門鈴響過三聲,霍清之開了門。
她穿得整整齊齊,頭髮卻草草紮成一個馬尾。
任雨晴還穿着圍裙,奇道:“你去哪兒了”
霍清之語帶疲憊:“公司。”
“哦,報道去了啊,”任雨晴沒放在心上,順口說,“辛苦了,快來幫我拿下碗。”
霍清之“哦”了一聲,拿鑰匙關門,從自己家裏晃到任雨晴家裏。
小小的公寓裏盡是煙火氣,炒菜的香氣瀰漫在餐廳裏,讓人心情愉快。
霍清之擡頭看了一眼壁紙,粉色的。
又瞎倒騰裝飾了幼稚。
霍清之嘆一聲,洗完手去拿碗。
桌上擺着四菜一湯,成套的瓷器,白色碟邊上有紅色的小愛心,一股家常味道。
感覺很溫暖,她卻有點不適應。
下午思考人生太多,霍清之一時有點多愁善感。
任雨晴看見她呆呆愣愣的,拍了下她的肩膀,問:“看傻了”
霍清之回過神,道:“沒有啦”
任雨晴坐在她對面,自誇:“那就是我做菜太香了”
霍清之愣了一下,問:“你做菜是跟誰學的啊”
“我媽啊,”任雨晴莫名其妙,“不然我去上新西方啊”
霍清之:“哦”
任雨晴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道:“家庭不溫暖啊沒事,來,喝湯,包你暖到腳底板。”
霍清之對她笑笑,默認了。
任雨晴看她低頭喝湯,唉,可憐的小姑娘,估計媽媽是炸廚房專家。
霍清之斯文的喝完湯,放下碗,坐直了身板,問道:“你之後有通告嗎”
任雨晴來勁了,說:“有啊我看了個很好的片子,女三號挺適合我的,打算爭取一下。”
她看了一眼霍清之,說:“女主角特別適合你,叫玉門關,你沒收到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