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國崛起1857 >第一百四十一節 人民動員起來了
    沒能完成調查,美國人還頗有些不滿,華若翰還想故技重施給新安官府施壓,結果連新安城都沒進去,碼頭上早有新安鄉勇設置的柵欄,聲言拒絕任何洋人上岸,禁止任何洋船停泊,於是轉了一圈,華若翰連碼頭都沒有踏上去。

    朱敬倫並不知道美國人的情況,他在前山寨下船之後,就扣押了美國人的那些資料,以這些資料牽扯到軍事機密爲由,但並沒有說不給美國人,而是說要經過審查,美國人只有七個人,朱敬倫手下五十個火槍兵,美國人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看着朱敬倫讓人將這些資料統統搬上了岸。

    之後又坐船回到香山縣,路上就聽說了這一帶最近鬧起來的抵抗割地運動,也看到了沿途鄉勇的身影,幾乎各個村莊都動了起來。

    最先爆發的毫無疑問是新安,陳芝廷以署理知縣的身份,聯合新安十大家族的族長和鄉紳,在新安學宮明倫堂聚衆立約,共抗英夷割地,焚表告祭祖先、孔聖,又給朝廷上書,“不告於紳,不稟於官,自捐自戰,誓將保衛鄉土”,這完全是他哥哥陳桂籍動員士紳的翻版,但是很有效果。

    稟明朝廷後,也就跟官府撇開了關係,意味着這是當地鄉紳的自發行動。

    但真沒關係嗎,柏貴絕對不會有這個認識,上次陳桂籍行動的時候,那可是英國人兵臨廣州城下,是官府號召大家行動的,這次可完全是鄉紳們自發的,而且聲勢更加的浩大,畢竟這次可是抵抗洋人割地爲目的,土地正是中國百姓從士紳到佃戶心中最敏感最脆弱的那根弦,這個行動撥動了這根弦,於是聲聞震天。

    不是官府號召的,也就是不受控的,極其容易發展成爲反官府的暴行,一旦有野心家引到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柏貴是這麼想的,但問題已經超出了他能控制的範圍,這時候他也不在乎奪情朱敬倫一個小縣令會不會丟人了,馬上用兩廣總督的身份,讓朱敬倫立馬回新安復任,讓他儘快的平息民情,當然該走的程序依然要走,他同時給朝廷上書,道明原委。wqu

    當朱敬倫回到香山縣,一杯茶都沒沏好呢,富禮就硬拉着他上了開往新安的船,富禮可是等了兩天,也煎熬了兩天了。

    新安爆發這次時間,富禮可一直就在當場,一開始九龍士紳來官府請願的時候,陳芝廷不但沒有采取手段平息事端,反而一直就站在這些士紳一邊,聯手給廣東官府施壓,這讓富禮十分憤怒,可他告狀的信柏貴看了,但柏貴不敢讓富禮如願,因爲在這個時候,柏貴已經不敢解職陳芝廷了。

    解職了陳芝廷容易,再次引起新安士紳的憤怒,就很難平息了。

    但陳芝廷留在新安署理縣政,又是一個大麻煩,也唯有朱敬倫回來,纔有足夠的理由把縣政從陳芝廷手裏接回來,這也是柏貴奪情朱敬倫的一大原因。

    “這是玩大了啊”

    朱敬倫心中也不由感慨。

    他只知道土地在百姓心中比什麼都重要,但是他還是發現,自己低估了土地在宗族和鄉紳心目中的地位,這段時間他的書可沒有白讀,加上對照本鄉本土的民情,他覺得自己已經調整了新中國後對封建社會的各種曲解和誤讀,還原了歷史的本來面目,但現在看來,還原的還不夠真切。

    “土地對老百姓來說,那真是祖宗啊。”

    朱敬倫不由感嘆,難怪當年要搞土改,都是鼓動老百姓自發打到地主,之後在把土地收歸國有,從而完成土地資產的國有化,爲工業化完成最重要的一筆原始積累,看來不鼓動老百姓內部瓦解宗法體系,靠政府的力量,真的很難做到,哪怕是新中國那種強力政府,也不敢妄動。

    “你別光嘆氣啊,得想轍啊,總督大人可說了,一個弄不好,就會洪兵四起的。”

    所謂洪兵,就是天地會這種會黨的武裝力量,此時在粵西一帶依然存在,官府無法鎮壓下去,此時廣府核心區域又爆發了鄉紳自發的保地運動,一個弄不好就給天地會等組織給利用了。

    朱敬倫道:“堵不如疏,必須搶在洪兵前面,引到老百姓到正確的渠道,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富禮點頭道:“大道理誰都知道,你心裏有沒有譜,怎麼疏”

    朱敬倫道:“有一些淺見,還未稟告總督大人,不敢擅自做主。”

    富禮道:“哪還來得及啊,總督大人說了,你可先斬後奏。你就是他。”

    朱敬倫心中笑了,柏貴給他全權了,當然只是口頭上的,但是他現在可以

    打着總督的旗號了,至於柏貴會不會認賬那就看自己做的好不好了,做好了,柏貴會說是自己的主意,做不好會把朱敬倫拉出去砍頭平民憤。沒看富禮就一直待在船上,打死都不打算下船嗎。

    朱敬倫道:“那好,爲今之計,需得一邊撫洋人,一邊梳百姓。富兄你得留下來幫我。”

    富禮大事上不糊塗,否則在廣州的時候,柏貴也不會把所有重要的祕密任務都交給他。

    富禮馬上表態:“放心吧,現在你把老子當狗都成,指哪裏咬哪裏。”

    “哈哈,富兄說笑了。誒,迎接咱的人可真不少。”

    說着船就停靠到了新安碼頭,這是老碼頭,靠近縣城的碼頭,跟赤灣的條件比不太好,因此最近一年多稍顯蕭條,但這時候極爲熱鬧。

    富禮哼道:“少說風涼話了,沒準是等着砍你的頭的。”

    都是一羣鄉勇,包括陳家鄉勇在內,附近大族的鄉勇都來了。

    朱敬倫可不怕他們砍自己的頭,大步跳上了碼頭上的石板地面,對着遠處柵欄後的鄉勇們就喊起來。

    “各位鄉親父老,各位報國的拳拳之心,真是讓朱敬倫感佩至深”

    口號喊的山響,頻頻朝着鄉民抱拳,臉上一臉笑容,可腳步就是不往前邁一步。

    富禮說這些人要砍朱敬倫的頭,可不僅僅是一句玩笑,民粹嗎,根本就不從理智出發,根本就不會管朱敬倫跟洋人打交道,起到了保土安民的作用,他們只看到朱敬倫讓洋人在新安做生意,還讓洋人掌管新安釐局,看到越來越多的洋船進出赤灣港,他們就覺得朱敬倫在賣國。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可這樣想的人大有人在,誰敢保證碼頭這裏的鄉勇中沒有幾個這樣的人,萬一他們冒出來,抓住朱敬倫,山呼幾聲,喊幾句口號,已經失去理智的老百姓就是當場把朱敬倫砍了都不是沒可能,現在這些鄉勇其實根本就沒有組織,沒有組織就沒有紀律。

    所以朱敬倫大聲秉明身份,堆起一臉的笑意,秉明身份是爲了趕緊把管事的引出來,一臉笑意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讓對方一時不好下手。

    果然自己喊過一刻鐘之後,就有一隊鄉勇遠遠的從新安縣城那邊跑過來,帶頭的正是署理縣令陳芝廷。

    陳芝廷其實也滿腦子亂麻,他做官之前只是一個舉人,沒有任何的執政經驗,當縣丞也不過一年多點,縣令更是纔剛剛署理,面對羣情洶涌的地方勢力,他完全不知道應對,加上本身也是鄉紳,依然沒有轉換爲官僚集團,還從鄉紳的角度出發,所以纔會鬧出聯名給柏貴施壓的事情來,但凡他有點做官的腦子,都不會得罪柏貴這樣的大員,那會毀了他的前程。

    現在鄉紳們都動員起來了,各村各寨都在組織鄉勇,農閒時期的老百姓本就沒事兒做,樂的跟在大戶後面,還能混頓飽飯,所以所有的村寨都動了起來,光是新安一縣,就有數萬的青壯,這哪是他能管的過來的,一開始他還打算組織各村各寨的鄉勇把守各個要道,可很快聚集在一起的鄉勇,自己就鬧起來了,爲了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有打架的,短短几天打殘了十幾個人,還死了兩個,這麼下去,沒等洋人來割地,內戰就要爆發了。

    因此陳芝廷也是無比的想念朱敬倫,希望朱敬倫能夠回來,他知道朱敬倫要回來,但是不知道是今天,兩天前富禮拿着柏貴的信件,說是要去香山縣接朱敬倫回來,昨天他還在碼頭上等了一天,也沒見動靜,聽說朱敬倫是去新會調查去了,哪想今天就回來了,他剛剛還忙着調節幾個打官司的鄉紳呢。

    帶着陳家子弟清出了一條路,迎到了朱敬倫面前,互相打過招呼,在陳家子弟的保護之下,朱敬倫纔敢大大方方的走向新安城,但他臉上絲毫都沒有露出怯意,始終帶着笑容,頻頻向各個鄉勇拱手。

    回到縣衙,跟兩個昨天械鬥的兩個地方鄉紳見過面,各打了三十大板,打死人的出喪葬費,另一家不許糾纏不休,然後讓兩家各自先回各村,沒有命令不得進城。

    之後又聽陳芝廷向他彙報了一個小時的詳細情況,朱敬倫這才得以歇一會。

    他背靠在椅子上,渾身都不想動,每一個細胞都在暢快的舒展,這是因爲激動,體內分泌了太多的腎上腺激素所致,機械體提醒過朱敬倫,要不要抑制,朱敬倫沒有抑制,因爲他確實很享受這種感覺。

    他此時真想大聲歡呼:

    人民動員起來了

    下一步就是把動員起來的人民,組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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