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了美國,他們活了下來,可他們留在愛爾蘭的親人全都死了,而那時候,他們還只有十來歲。
倆人沒有技能,沒有學識,以前就是普通的農民子弟,就只會種土豆,在他們移居的紐約根本就沒有立足之地,因此他們什麼都肯幹,什麼都敢幹,用過各種合法的,非法的手段,他們倆人在二十歲的時候,積攢到了一筆資金,在濱州新北部,買下了一大片森林。
他們買森林可不是爲了賣木頭,木頭在美國就不值錢,美國蒸汽機燒的都是上好的松木,他們買這片森林是打算開發農場的。
他們僱不起人,等他們自己砍伐了一片樹木之後,下犁頭才發現,這塊土地中遍佈石頭,他們上當了,這是一塊根本就無法耕種的土地。
他們再次變得一無所有,險些崩潰,這時候中國跟英法的戰爭爆發了,他們注意到紐約市場上的茶葉價格節節高聲,有人說如果此時誰能找到買茶葉的渠道,那他肯定就發財了。
兩兄弟記住了這句話,以給旗昌洋行工作的身份,來到了中國。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一個書生科舉做官的堅定信念,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止兩個窮鬼飛黃騰達的強烈渴望。
這種強烈的渴望,讓他們如同加滿了煤的蒸汽機,擁有無窮的力量。
這就有了後來托馬斯想盡辦法見到了朱敬倫,希望朱敬倫許可他們進入中國茶區參觀,朱敬倫拒絕之後,倆人擅自闖入茶區,最後托馬斯被殺死的事情。
作爲唯一的親人,自小相互扶持,才能活下來的表哥死了,羅伯特的心情是很痛苦的,但是當他得知,那個中國官員,表示出於人道,許可他一個人在中國經營茶葉的特權之後,他突然覺得,他表哥的死是有價值的,甚至他覺得,他表哥的生命,就是這個許可的代價,這一切都是上帝安排的。
他突然沒有那麼痛苦了,再次變得對財富充滿了渴望,再次涌動出無窮的動力來。
然後他在中國官員的幫助下,在新安一家姓羅的家族找了一個老人,給那老人磕頭後,突然他就多了一個爹,一個乾爹。
他很理解,當那個中國官員跟他說的時候,他想都沒想,一口就答應了,因爲中國官員告訴他,想要在中國擁有土地,這是必要的程序,他必須取得一箇中國身份,而拜過中國乾爹,在祭拜過其他一大串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祖宗,他的名字就被寫進了那個長長的家譜,他就成了一個擁有中國戶籍的人,然後官府將他的名字寫入黃冊,同時給他發了白冊作爲憑據,現在改姓羅的羅伯特擁有了在中國購買土地的權力,而且他是唯一一個擁有在中國購買土地權力的美國人。
這個特權,會給他帶來無窮的財富,他很確定這一點。
但在這項特權給他帶來無窮財富前,他得向這項特權進行投資。
“各位,各位看看。這是我的戶籍,我有權力在中國購買土地,事實上,我已經購買了一大片土地,我請我國的植物學家看過,至少能讓我種植十萬畝茶樹。所以你們發財的機會來了。只需要十兩,就能買一股茶園的股份,托馬斯格雷種植園,歡迎你們的投資。”
在新安商品交易所中,羅伯特格雷大聲給自己的生意宣傳着。
但是像他一樣的散商們,非常遲疑。
“你要募集多少股份”
有散商喊起來,發行股份的數量,決定股票的價格。
羅伯特大叫道:“我總共發行七萬股,佔茶園百分七十。”
衆多散商哈哈大笑,覺得羅伯特太自不量力,等於他把自己手中的一張中國戶籍白冊,估價30萬兩。
羅伯特卻是認真的:“你們就笑吧,發財的機會放在你們面前,你們自己不把握住,將來有你們後悔的時候。實話告訴你們吧,旗昌洋行已經入了一萬股,也就是說你們最多也只能在買六萬股。”
旗昌洋行給了他十萬兩,羅伯特將那些錢一股腦都給了高明縣,這個縣的縣令就將五坑山區一帶無人的荒山都劃給了他,連面積都無法丈量,就從山下有人居住的河流畫起,凡是沒人的荒山都允許他開荒,開墾出來田地後,只要他能按畝納糧,纔會丈量頒發地契。
至於爲什麼這個縣令敢讓他一個洋人去開荒,按照中國人的說法,他現在在新安落籍了,他現在也算是一個大清子民,但更重要
羅伯特得到這個許可後,強拉着植物學家約翰和幾個工程師去山區晃盪了半個月,約翰告訴他,當地非常適合種植茶樹,工程師則告訴他如果他能把所有山地都開墾出來,將會超過十萬畝。
這個數字讓他血脈噴張,五口通商二十年後,中國茶葉的價格已經大大降低了,從過去的30兩以上,降低到了20兩左右,前兩年更是低到了18兩一擔的價格。
就算按照這個價格,羅伯特也有理由相信自己能掙大錢,取消一切中間環節,直接在茶園建工廠加工,然後自己組織運輸到口岸交易,利潤能超過一半,如果進行包裝的話,利潤還能更高一些。
中國一畝茶園產毛茶往往在一擔多,所以他如果能開出十萬畝茶園,一年就能得到10萬兩的利潤,那麼這個茶園怎麼就不能價值100萬兩呢,而他的特權怎麼就不值30萬兩
一想到自己給自己的估值,連旗昌洋行都接受了,這些窮鬼們竟然不同意,就讓羅伯特很鄙視他們,活該他們受窮。
“能賣給我一百股嗎”
這時候有個人說話了。
羅伯特笑道:“當然可以”
“但是我有個要求,可以讓我做合夥人嗎,我可以給籌到更多的資金”
羅伯特看着這個人,老實說他本來沒打算招合夥人,他的合夥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了的托馬斯,除了托馬斯,他誰都不信。
他之所以選擇在交易所找這些散商融資,而不是放開手腳去找那些大洋行,就是不想托馬斯用生命換來的茶園最後被人控制,在紐約長大的他太瞭解那些資本大鱷的做法了。
可是在交易所融資很不順利,這畢竟只是一個東方的小商品交易所,跟紐約的股票交易所不能比,差別不是規模,而是人的認識,來這裏的人只想着賺快錢,沒人有耐心把錢放在一個地方等上十年才能收益,而在紐約,儘管想賺快錢的人更多,但是他們可以隨手出手,股票跟美元一樣,都是財富。
“我們可以去外面談談嗎”
那個人看羅伯特在猶豫,建議道。
羅伯特想了想,決定聽一聽這個人的建議。
此人介紹說他是一個會計,是一個荷蘭人,他叫何士文。
來人很有禮貌,顯然收過良好的教育,說了一陣之後,羅伯特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他告訴何士文,他打算募股70萬兩,僱傭3萬人開發茶園。他想用最快的速度,將茶園開出來,然後讓當地官府給他發地契,從而合法的擁有這些土地。
當地人工資低廉,一天5美分就能僱傭一個壯勞力,女人只要3美分,小孩和老人,給2美分,甚至只要給喫一頓飯就可以,現在匯價是160美分換1兩銀子,一年就得33萬多兩銀子。但是一座茶園,最少也得三年才能開始產茶,也就是說他最少得支出三年,其中第一年僱傭3萬人,第二年2萬,第三年只要1萬人幫他日常打理就好。
除了人工之外,他還需要修建道路,以及建設一座茶廠,山區道路的成本很大,他打算修通從山上到山下河流邊,一條能夠讓馬車通行的硬化路,茶廠規模也不能小,他還打算從周邊中國人的茶園收茶,然後進行加工,而周邊中國人開闢的茶園也有好幾萬畝。
總的算下來,最終得一百萬兩左右。
但是何士文告訴他:“不不不,你最多隻需要融資五十萬就夠了。”
巨大的差距,讓羅伯特詫異:“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何士文笑道:“你只需要支付第一年的工資,把茶園和茶廠開辦起來,第二年就可以以這些資產作爲抵押,向外發售債券,第三年你可以通過預售茶葉來提前回籠成本。”
何士文直接就把羅伯特說傻了,他以前只知道紐約那幫子肥頭大耳的銀行家精明透頂,沒想到何士文這個荷蘭人同樣精明。
他腦子裏突然閃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你是猶太人嗎”
何士文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說道:“這重要嗎,我可以幫你節省一半股份付出,我想我有當你合夥人的價值。”
羅伯特道:“是的,你說的對不過,你肯定是猶太人,當然,我只是單純的好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