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內,唐皇后跪在蒲團上,前面的案子供了一尊佛像,佛像的側邊擺放着兩個牌位。
兩個牌位,一個寫着太子蕭煜的名字,另一個寫着太子妃莊氏的名字。
唐皇后半合着眼睛,手裏拿着一串佛珠,對着佛像默唸着經文,除了嘴脣在動外,整個人彷彿成了一座木雕。
“娘娘!”汪嬤嬤跪在唐皇后旁邊,聲音雖然壓得極小,但濃濃的喜悅藏不住。“宮外傳來消息,豫安王妃回來了!”
唐皇后默唸佛經的嘴脣頓住了,半合的眼睛也擡了起來。汪嬤嬤喜道:“說是豫安王妃不僅還活着,人也沒出事,好端端着呢,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娘娘,經了那樣的大難,豫安王妃還能毫髮無損,可見她真是個有大福氣的人
,有佛祖在保佑她……”
唐皇后握着佛珠的手指驟地一僵,那伴了她十幾年的佛珠竟然斷了,落了一地的珠子。
汪嬤嬤一愣,望去,在唐皇后眼中看到一股凌厲和森冷,以及刻骨的恨意。
那恨,恨了將近二十年,在唐皇后的心裏彷彿已凝成了實質一般,刺得她心口疼痛。
她驟地站了起來,腰背比任何時候都要筆直。
汪嬤嬤也慌慌地跟着站起來,“娘娘,您……”
唐皇后走到兩座靈魂面前,拿出袖中的帕子,將兩個靈牌細細地擦抹了一遍。
凝神看着靈牌的眼睛,透着溫潤的淚意。
“快要二十年了……”
她低沉的聲音,如同嗚咽的嘆息一樣,在寂靜的佛堂仿若飄渺。
汪嬤嬤眼眶紅了,伸袖抹去眼角的淚水。
唐皇后的手指輕輕撫摸着太子的靈牌,“我的兒,爲娘是時候給你報仇了。”
將靈牌歸位,唐皇后轉過身,氣勢在一瞬間變得凌厲如劍,彷彿隨時會飛出來毀滅一切。
“去漢陽宮!”
漢陽宮中,皇帝這幾日難得地在御書房呆到子夜才休息。
看完了今天皇城查抄的情況,皇帝有些煩燥。
連查了幾日,查抄出來的據點不少,可是沒一處像是那神祕組織的地方。難道就只有年化書鋪一處?
皇帝揉着眉心,煩惱更盛。
王通走了過來,勸道:“皇上,夜深了,您還是早點歇息吧。”皇帝打了一個呵欠,說:“朕這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朕記得今晚都喝了兩碗蔘湯,還是發睏。想當年,朕年輕的時候,哪怕通宵達旦,也精神得很,更不用喝什麼蔘湯提
神。”
王通笑道:“您日理萬機,還不是爲了皇朝百姓操勞,這才把身子給熬壞的。奴婢看千古多少帝王,都找不到一個像您這樣英明又勤奮的帝王。”
皇帝擺手笑了笑,說:“朕自知算不上什麼千古一帝,只能做個守成之君罷了。”
皇帝站了起來,王通連忙搭手扶起皇帝。
&御書房外,內侍突然來報:“陛下,皇后娘娘來了。”
王通回道:“奴婢猜,是極重要的事,不然娘娘也不會這時候來打擾您。”
皇帝點了點頭,皇后素來賢惠,一般小事從不用他操心,能來尋他,那必是大事,“宣皇后。”
夜色中,在宮燈下,唐皇后的步伐彷彿帶着千軍萬馬般,由遠而近。
皇帝有些怔住了,望着漸近的髮妻。
“皇上!”皇后給皇帝行了一個禮後,擡頭起,眼中帶着厲色,說:“臣妾來求皇上一事。”
“什麼事,你說。”
“殺了豫安王!”
唐皇后的話,在寂靜的御書房中,猶如石破天驚。
皇帝大喫一驚,“好端端的,你怎麼突然要殺自己的孫子?”唐皇后厲聲說道:“皇上難道忘了傅家七爺是怎麼死的?湘王妃又是怎麼死的?他們都是因爲被豫安王懷疑害死豫安王妃,給活活逼死的!臣妾收到消息,豫安王妃回來,
她沒有死!豫安王妃沒死,那兩條被豫安王逼死的人命呢?您怎麼跟傅家交代?怎麼跟湘王府交代,又怎麼跟天下百姓交代?難道這兩條人命就白白地死了不成嗎?”
皇帝在得知了豫安王妃活着回來的消息,當時的確是想過,豫安王妃沒死,卻死了傅弘文和湘王妃,這後續該怎麼解決?
若豫安王妃死了,那兩人死了就算是償命了,這事就過去了。
可豫安王妃沒死,那,兩個死去的人就太冤了……
皇帝可以想象到,明日早朝,朝堂之上彈劾豫安王的帖子多得能把他給埋了。
可這事兒說起來,“這事也怪不得溍兒……”
皇帝覺得那兩人該死,是因爲他們牽涉到神祕組織的事。可這內情,又不能明說。
“不怪他怪誰?”唐皇后追問道:“皇上,您不把豫安王殺了,朝臣就會全怪您!到了現在,您還縱容着他?殺了!把豫安王府全府人一起殺了!”
皇帝聽到皇后毫不猶豫的話,有點發毛,同時,也不由替蕭溍說起話來,“也不至於殺了溍兒,哪有皇孫給外人償命的道理。”“可您想好了怎麼服衆嗎?明日的仗怎麼打?”皇后痛心說道:“按臣妾說,豫安王就是個災星,去哪兒都沒有好事。您想想,自他回到皇城,鬧出了多少事兒?死了多少人
?他就是災禍!臣妾心裏擔心,哪一天他若是煞傷了您,這可如何是好?”皇帝聽了皇后的一番話,細想起來,的確如此,自蕭溍回皇城之後,原本好好地皇城,現在都物是人非了。隨着年紀越大,皇帝越是怕死,也越是相信神神怪怪的東西,
真怕他這老命會被蕭溍給煞到了。
加上豫安王妃這一事,蕭溍的手段太過強勢,連皇叔的府邸也敢殺進去,沒準這皇宮也……“你這不是糊塗話嗎,朕怎麼着也不能直接下旨把親孫兒給殺了。”
“那就趕他走!”
“趕?”“對!把他趕得遠遠的,再也不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