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晟坐直了身子，看向豬油仔。
豬油仔與有榮焉的一揚腦袋：“當然！”
楊晟揉了揉腦袋，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
一直以來楊晟都以爲王胖子把他送到的是七十年代末的香港。
以對方所展現出來的，那堪比神佛一般的手段，將他送回到那一段歷史當中也並非是不可能的。
楊晟對七十年代的香港並不算太過了解，也不太清楚這一年發生了什麼大事，不過他卻總覺得有些細微的地方跟歷史有些對不上。
現在豬油仔這麼一說，楊晟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看老港片時曾經還特意瞭解過這位總華探長的資料。
正常的歷史當中，這位總華探長真正的權勢巔峯應該是在六十年代，到了六十年代末應該就已經退休了纔對。
結果現在現在是七九年，但對方仍舊權勢滔天。
這方世界，並不是真正的歷史。
楊晟愣神了片刻，隨後示意迪路給豬油仔一個椅子，讓他座下後問道：“我聽說過你，雷探長的御用收租佬豬油仔嘛。
你可是雷探長的心腹頭馬，怎麼一個人來九龍城寨被人追砍的這麼慘，都沒個人保護？”
歷史上的雷洛是四大總華探長之首，縱橫黑白兩道，堪稱隻手遮天。
實際上總華探長這個位置級別並不算太高，只是高級警長，甚至還沒有上次抓了楊晟的O記高級督察陳文耀的官職大。
此時香港還是英國人在管事，華人想要在警局內佔據高位是很難很難的，陳文耀只是特例。
但總華探長這個位置卻是位低權重，統領全港所有華人警員，甚至警方的破案率都掌握在雷洛的手中。
只要雷洛一句話，全港警員立刻罷工，犯罪案件激增。
那些英國人警司沒有辦法，只能低聲下氣的求助雷洛。
這些英國佬大多數也都收過雷洛的賄賂，對於雷洛這種張狂的做事風格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且全港字頭開的那些煙檔賭檔馬欄等等也都是要向雷洛交保護費的，不然第二天就會被警察掃了場子。
眼前這個豬油仔雖然看似不起眼，好像街邊的小混混，實際上他卻是雷洛的心腹頭馬，專門負責爲雷洛向各大社團收取保護費的收租佬。
鬼佬文等人不認識他，昌叔黃汶等人可是認識的，而且還要對他客客氣氣的。
豬油仔揉了揉臉，低聲罵道：“晦氣！有個小字頭坐館欠了我三個月的保護費沒交，他小弟說他們那個蛋散大佬跑來九龍城寨找相好的了，我就帶人追了進來。
好不容易把對方給找到，我的小弟都去追人，我沒跟上反而跑丟了。
我想拿幾塊錢找本地人帶我走出去，誰知道那幫反白粉仔跟瘋了一樣要來砍我，我亮出洛哥的名頭他們竟然也不怕！”
豬油仔到現在還有些後怕。
自己要是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人砍翻在九龍城寨的爛水溝旁，那可真叫一個死不瞑目了。
楊晟笑了笑道：“九龍城寨這地方無法無天，就連英國佬都搞不定。
這些白粉仔有今天沒明天的，別說你擡出雷探長來，就算你擡出麥理浩來都沒用。
你這身打扮就差把人弱錢多來搶幾個字印在腦門上了，走不到一百米肯定會被人盯上的，等下我讓豹頭帶着你出去。”
豬油仔搓了搓手道：“那就多謝這位大佬啦。
這位大佬混哪個字頭的？以後交租或者是惹到皇氣的時候直接來找我豬油仔，保證給你們安排穩妥！”
豬油仔這個人雖然看似文不成武不就的，但做人做事卻很讓人舒服。
雖然楊晟等人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但他卻並沒有趾高氣昂，仍舊是一副對待救命恩人的客氣姿態。
“好說，洪盛聯，楊晟。”
豬油仔點了點頭，但卻並沒有什麼印象。
他只知道洪盛聯管事的是何文昌那老傢伙。
摳摳搜搜一肚子的算計，讓人很不舒服。
豬油仔雖然總跟社團中人打交道，但他卻並不是社團中人。
他知道全港社團在搞什麼龍城爭霸賽，但卻並不瞭解楊晟在擂臺上揚威。
不過他也把這個名字記下了。
出來混不光要講義氣，還要講規矩的。
人家救你一命，哪怕是有所圖也不能不表示的。
等到豬油仔走後，迪路在一旁問道：“晟哥，你該不會是想跟雷洛有什麼聯繫吧？
楊晟沒有回答迪路，而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馬桶好歹還是有用的，總比那些一無是處的傢伙要好。
你們說跛豪這雷洛，哪個大？”
鬼佬文撓了撓腦袋道：“應該是跛豪吧，潮義勇的坐館龍頭，地下皇帝哎，說一不二的。
雷洛上面還有一羣鬼佬管着他，平時也要拿錢賄賂那些鬼佬。
外邊都喊雷洛是五億探長，但那些鬼佬收的錢恐怕比五億還要多。”
迪路搖搖頭道：“咱們這些混社團的是沒資格冒頭的，跛豪再囂張也只能在地下呆着。
雷洛可是總華探長，想對哪個社團動手，隨便找個名頭就好了。
跛豪除非逃到金三角去，不然在香港，還是雷探長說了算。”
楊晟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招呼衆人喫完狗肉火鍋後便直接離去。
出了九龍城寨，楊晟打出租回了自己在觀塘的小閣樓。
七十年代的香港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
油尖旺的燈火輝煌，觀塘的貧苦籠民，九龍城寨的無法無天全都匯聚在這小島之上。
這個正在崛起的亞洲四小龍彷彿是一個立體的空間。
地獄天堂，皆在人間。
比如距離楊晟閣樓十步之遙的漆黑小巷裏面，幾個古惑仔就正在對一個看樣子還不到十八歲的女孩拉拉扯扯，放肆的調笑着。
楊晟靠着牆，懶洋洋道：“喂，想出火去馬欄，大晚上的別在這裏吵人睡覺。”
領頭的古惑仔掏出一把匕首，罵罵咧咧的走向楊晟。
“挑那星！哪個不長眼睛的敢來管閒事？”
砰！
伴隨着一聲巨響，那古惑仔被楊晟一腳踹飛十餘步，身子貼在小巷的牆壁上，好似畫卷，緩緩滑落。
其他的古惑仔頓時停下了腳步，哆哆嗦嗦道：“我們是跟着安東草鞋洗錢榮榮哥混的！你動了我們榮哥不會放過你的！”
“安東？沒聽說過。”
楊晟衝着那幾名古惑仔咧嘴一笑：“我叫楊晟，洪盛聯的楊晟，論身份，好像比你們的那個草鞋榮哥大一些。”
那幾名古惑仔頓時一個哆嗦。
悍龍楊晟！
那個打死了越南虎阮豐、南山虎耀輝、瘋狗馮樂的悍龍楊晟！
對於他們這些底層古惑仔來說，楊晟可以說是真正的兇名在外。
“晟哥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我們不知道您住在這裏啊！”
幾名古惑仔嚇的面色蒼白，身子都開始發抖。
楊晟撇了撇地上的那傢伙，吐出一個字來：“滾！”
幾名古惑仔如蒙大赦，連忙拖着地上那傢伙狼狽離去。
楊晟看了一眼，還梨花帶雨，面色發白的小姑娘，輕輕搖搖頭道：“你家大人沒告訴你，半夜別出來閒逛？”
小姑娘一邊抽噎着，一邊心疼的看着腳邊的籃子裏面散落了一地的魚蛋。
“阿媽今天生意很好，魚蛋不夠用了，我是回家去拿魚蛋的。”
楊晟嘆了一口氣，掏出一張港幣塞在小姑娘的手上，在小姑娘不知所措的目光中轉身離去。
不過剛離開小巷，楊晟就看到之前那幾個古惑仔被反銬着手壓在一輛警車旁。
陳文耀看着楊晟，似笑非笑道：“社團大佬也會扮俠客英雄救美的？論跡不論心，這次我就不告你故意傷人了。”
轉頭陳文耀對身邊的樂仔道：“把他們帶回警署，按照猥褻婦女、搶劫和持械傷人審問。”
楊晟嘆了一口氣。
沒有這幫爛仔打擾，他今天也別想安安穩穩的去睡覺了。
“第一我沒有扮俠客，只是不爽這幾個傢伙打擾我睡覺而已。
第二我也沒有英雄救美，這小妞沒胸沒屁股，不是我的菜。
第三你告我故意傷人也沒用，就算我把他們打死，他們那個蛋散大佬洗錢榮也會說是他們自己摔死的你信不信？
陳警官你很閒啊，高級督察還要帶人巡街嗎？”
陳文耀搖搖頭道：“巡街？我下班啊！
要不是這幾個傢伙鬧出動靜，我現在已經開始食宵夜了。
正好遇到了，一起去食煲仔飯點樣？
洪盛聯新任雙花紅棍，悍龍楊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