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次段佳珂進宮時,不是參加家宴,就是畫全家福,也沒什麼機會兒跟段雅南說話。
如今段雅南迴王府,姐妹倆定是有悄悄話要說。
可誰知,暖寶一聽秀兒提起段佳珂,立馬就站了起來:“佳珂表姐!”
不知怎麼的,她心裏突然生出一股不安。
於是,她當即決定出宮一趟。
只是出宮時,她帶的人並不是秀兒,而是姜平!
……
四王府。
段雅南迴到王府後,連自己的小院都沒回,便直奔四王爺的木工房。
兩年多了。
自從跟隨四王爺運送荔枝去了蜀國後,她已經許久不曾踏足這個家。
因此,當她再次回到這裏時,總覺得渾身不對勁兒,只想趕緊把那幾個小木人拿到手,好回宮陪暖寶下五子棋。
可誰知,當她在木工房裏順利找到四王爺所說的小木人後,卻不慎撞翻了一個大木箱子。
木箱子裏,許許多多的木頭人撒了一地。
段雅南見此,不免有些慌亂,趕緊蹲下身去撿。
而這一撿,便讓她泣不成聲。
原來,那些木頭人都是四王爺和她的生母卓羽啊。
一塊如拳頭般大小的木頭,雕刻着兩個栩栩如生的木頭人。
這兩個木頭人,或肩並肩挨着,或依偎在一起,十分溫馨有愛。
從卓羽十二歲開始,一直到三年前。
每一年的八月初三,四王爺都會雕刻好一對木頭人。
只是最初的那些年,木頭人都是有變化的。
男女雙方或充滿稚氣,或青春洋溢,或穩重溫柔,每年都有所不同。
直到卓羽離世那年……
打從那年開始,一對木頭人中,就只有四王爺在慢慢變老。
至於卓羽?
竟都是一個樣兒!
衣裳上的花紋,頭髮的樣式,還有一顰一笑,都從未改變。
而八月初三,是卓羽的生辰。
“娘……娘……”
段雅南抱着小小的木頭人,哭得不能自已。
她知道,這是四王爺接受不了卓羽的離世。也知道,跟卓羽相守到老,一直都是四王爺的夢想。
可這個夢想,此生是無法實現了。
因此,他纔會每年雕刻一對木頭人,想以這種方式,將卓羽留在身邊,與卓羽廝守一生。
只是……
在雕刻的時候,他應該也很難下手吧?
時間一年年過去,他一年年變老。
可活在他心中的卓羽,卻依舊年輕貌美。
他無法想象,卓羽老了以後會是什麼模樣兒。
所以,他根本沒辦法把卓羽雕刻成一個被歲月光顧過的女人。
就如現在,段雅南也無法想象……
她無法想象,當初的四王爺和卓羽是多麼相愛。
無法想象,卓羽在卓舒那個毒婦的設計陷害下,究竟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無法想象,四王爺每年雕刻這些木頭人時,究竟有多痛苦。
“娘……您沒有愛錯人,您沒有愛錯人啊。”
此時此刻,段雅南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年來,卓舒那毒婦的所作所爲!
爲什麼啊?
憑什麼啊?
就因爲卓舒愛而不得,所以便要毀掉別人的幸福嗎?
段雅南在木工房裏,哭得昏天暗地。
待好不容易緩過勁兒,抱着暖寶的生辰賀禮從木工房裏出來,已是兩個時辰後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次又一次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能再哭,不能讓暖寶擔心。
可剛關上木工房的房門,一轉身,卻看到段佳珂站在院中……
她就這麼靜靜站在院子中央,盯着段雅南看。
嘴角勾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笑,眼中卻佈滿了冰霜。
段雅南見此,心裏咯噔了一下,但還是強顏歡笑地問了句:“長姐,你怎麼在這?”
段佳珂雙眸微閃,再不見往常的溫和,說起話來,更是字字句句都帶着刺。
“這是我家,我不在這在哪?倒是你,難得來一趟,卻連聲招呼都不打。
可見真是攀上了九姑姑一家,討得暖寶表妹的喜歡,就不把我們四王府放在眼裏了。”
“長姐誤會了,我並非有意不跟長姐打招呼。”
只輕聲解釋:“我回來那會兒,正是大家夥兒午休的時候,我擔心會打擾到長姐午睡,所以才先來了木工房……”
“呵,按你這麼說,是我無理取鬧,冤枉了你?”
段佳珂冷笑,朝段雅南那頭走了兩步。
見段雅南雙目紅腫,又道:“你這是哭了?呵呵,你哭什麼啊?
從小,爹爹就疼你入骨,有什麼好東西,永遠會先拿去給你。
而孃親,也是對你視如己出,我有的,你從來都不缺。
你雖爲庶出,卻位同嫡女,不管是四王府的人還是宮裏的人,對你都無比疼愛,無比尊敬。
我和幺弟就更不用說,從小到大,對你都是掏心掏肺,從未有過半分嫡出對庶出的嫌棄和疏離。
就連遠在蜀國的九姑姑一家,與你也十分親近。”
段佳珂走到段雅南身邊,挑眉打量着段雅南:“孃親死後,最傷心的人,應該是我和幺弟!可爹爹,偏偏帶着你前往蜀國散心。
你一走就是兩年多,再回來,卻連四王府的門都不願踏入,跟着暖寶表妹就住在了宮裏。
因爲與暖寶表妹關係好,連帶着皇祖父對你都格外看重……
呵呵,段雅南啊段雅南,你多厲害啊?多幸運啊?還哭什麼?該哭的人,應該是我和幺弟!
我和幺弟沒了娘,又見不到爹,最後還處處被你段雅南壓着,我們才應該哭啊!”
聽着段佳珂一句句嫡出庶出,視如己出,段雅南抱着木箱的手越發用力。
但她知道,她不能反駁。
因爲在所有外人和段佳珂姐弟的眼裏,四王妃卓舒確實待她視如己出。
而她,也的確是個庶出。
爹爹帶我去蜀國,是因爲暖寶妹妹想見我,我在蜀國住了兩年多,是因爲九姑姑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南騫國。
回來後之所以住在宮裏,那也是爲了陪暖寶妹妹,並非不願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