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紫嫣行禮。
百里長安嘆口氣,“一個有了二心、起了貪念,一個無可奈何、忍氣吞聲,一個不知去向、生死難料。”
“主子放心,早晚是要算賬的。”紫嫣近前低語。
百里長安將手中信遞給她,“燒了,別留下痕跡。”
“是!”紫嫣畢恭畢敬的接過。
紙張焚燒過後的灰燼,被她輕輕一揮,當即隨風揚散,消弭無蹤。
“我先眯一會,待那小子洗漱乾淨,喫飽喝足之後,帶來見我。”
“是!”
紫嫣行禮退出,剛合上房門,擡眼便瞧見了迴廊盡處的祁越。
“主子歇了。”紫嵐攔着門前。
祁越面不改色,“找到葫蘆谷的位置了。”
紫嵐:“……”
“那也不能進去。”紫嫣雙手環胸,冷冷的別開頭,“等主子睡醒了再說。”
祁越不吭聲,習以爲常的在外候着,他的耐心素來是最足的。
其實百里長安睡得並不安穩,畢竟也是真的受了冷風吹,的確染了風寒,身子睏倦實屬正常,但心裏揣着事的人,哪兒能真的睡着?
閉上眼睛,腦子裏渾渾噩噩。
一會是幼時祁越帶着她爬出宮牆放風箏的場景,一會又是侯府傳出,他要跟赫連玥定親的消息,滿大街議論紛紛的景象。
她策馬疾馳,瘋似的跑在長街上,馬鞭抽得噼啪作響……
畫面一轉,父皇抱着她去摘枝頭的桃花,她年歲小,肉乎乎的小手抓住桃枝輕搖,那紛紛揚揚的花瓣落了父皇滿臉。
父皇笑着抱緊她,由着她將折下的花枝,斜插在他的鬢邊,全然沒有帝王該有的冷肅與威嚴,儼然是個慈父。
可是一轉頭,母后站在那裏,陰測測的眼神,嚇得她登時打了個寒顫……
“母后!”
一聲驚呼,百里長安登時坐了起來,額頭上滿是細密的冷汗。
“主子?”紫嫣率先衝了進來,神色慌張,“主子?”
百里長安面色慘白,擡眸瞧着闖進來的三人,身上的寒涼未褪,那種刻在骨子裏的森冷,凍得她仍是打了個寒顫。
“主子?”紫嫣倒了杯溫水遞上。
百里長安揉着眉心,“不妨事,只是做噩夢了而已。”
喝了口水定定神,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唯有她自己心裏清楚,那麼多道坎,其實她一道都沒邁過去。
她的坎,都是靠拆的。
“那孩子呢?”百里長安問。
紫嫣行禮,“奴婢這就去帶來。”
見狀,紫嵐退守門外。
“葫蘆谷的位置,已經找到了。”祁越行禮,“可隨時派人前往。”
百里長安揉着眉心,“甚好。”
“公主要親自去?”他的嗓音低沉。
她擡眸看他,這副垂眉順目之下,將一顆心藏得極深,誰也瞧不見,誰也摸不到,深得……連他自己都忘了,還有心的存在。
面具待久了會摘不下來,騙着騙着,便連自己都相信了!
祁越躬身,“奴才不敢!”
她勾勾手指,他便近至牀前。
她親了親他的脣,灼熱的呼吸燙得他微微凝眉。
“公主?”祁越凝眉,當即伸手去探她的額頭。
果然,起熱了。
她原體寒,稍微有點起熱都能察覺得到。
“待會吃了藥就沒事了。”百里長安拂開他的手,瞧了一眼進門的紫嫣和冬生。
那孩子,還是怯弱得很。
見着百里長安,仍是身形緊繃,好似一隻小刺蝟,蜷起了身子豎起了刺,這模樣讓她分外不痛快,“站直了!”
冬生小心翼翼的挺直了脊背。
“認得葫蘆谷嗎?”百里長安問。
冬生想了想,“早前跟着爹爹去過一回,我記性很好,去了一次就不會忘記。”
“不要說廢話。”紫嫣提醒。
冬生眨了眨眼睛,慎慎的點頭,“哦!”
“知道時疫嗎?”百里長安又問。
冬生點頭,“知道。”
這會學乖了,回答要言簡意賅。
“說說你知道的。”百里長安靠在軟墊上,腦袋有些昏沉沉的。
那兩個村子,沒人了……自然沒有具體而確切的,關於時疫的具體消息,外面那些虛以爲蛇的東西,不會說實話,而能說實話的,百里長安一個都見不到。
哦不,只剩下眼前這個。
“瘟疫……”冬生努力回憶,“那時,爹爹剛趕集回來,說是有人在傳,哪個地方出了瘟疫,一時間大家都很慌張,村長派了不少人守住了村子的進出口,不許人隨便進出村子,去哪都得先與村裏人打招呼,確定無恙才肯放行,就是怕有人把瘟疫帶回來。”
百里長安凝眉,“此舉甚好。”
“爹說,村長讓人在外頭探情況,如果不對勁,就把路給堵死,大家田地裏都有口喫的,若是相互扶持,至少能熬過今年。”冬生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何事?
紫嫣詫異,“若是如此,你們村不該有時疫蔓延纔是。”
“本來就沒有啊!”冬生瞧着衆人,一臉的茫然,“村裏一直很安靜,大家都過得好好的,出事之前,牛牛還使壞,給我摘了野李子,酸得我直掉眼淚,最後被我姐姐攆得滿村子跑,當時大家都在,笑得可高興了。”
紫嫣駭然望着自家主子,這情況怎麼不對勁呢?
“你是說,壓根沒有時疫?”百里長安目色陡戾。
冬生面色微白,訕訕的點點頭,“我覺得,沒有!”
大家都在笑,怎麼看都不像是染了瘟疫啊!
“那他們抓你爹孃想作甚?”紫嫣不明白。
冬生也想知道,這是爲什麼?
“大家明明都沒有病,都好好的,可是官軍一來,就說大家染了瘟疫,然後全都給帶走了,一個都沒留下呢!”冬生想哭,但瞧着漂亮姐姐狼一般狠戾的目光,愣是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百里長安垂着頭,狠狠的閉了閉眼,“該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