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修長的手伸入髮髻中,百里長安單膝曲着,神情微滯的接過紫嫣遞來的杯盞,喝了口水定定神,可夢裏的情形太過真實,以至於讓她醒轉之後,亦是腦海裏揮之不去。
紫嫣接過杯盞,“主子,時辰還早,您再歇會吧?”
“祁越呢?”百里長安睡不着。
紫嫣瞧了瞧外頭,“方纔還在,這會走開了一下。”
“等他回來,讓他來見我。”
“是!”
見着紫嫣出來,紫嵐趕緊上前,“主子沒事吧?”
“不妨事,做夢了。”紫嫣言簡意賅,瞧了瞧四下,“他還沒回來?”
紫嵐點頭,“多半是上茅房去了?怎麼,主子要見他?”
“嗯!”紫嫣這話剛說完,紫嵐就沒影了。
見狀,紫嫣無奈的扶額,真是拿她沒辦法。
然則奇怪的是,紫嵐沒能在茅房附近找到人,“真是奇了怪了,難不成掉坑裏了?”
大雨嘩嘩下着,檐角的雨水如幕簾一般。
擋着內外,掀起薄霧。
祁越瞧着眼前的沈唯卿,畢恭畢敬的行禮。
“祁越!”沈唯卿眼疾手快,阻了他的行禮,“你我不必如此。”
祁越站直了身子,“沈大人如今身份尊貴,祁越只是一介罪奴,身份懸殊,自有云泥之別,雖提及往日,卻不可同日而語。”
“祁越,你非要這樣嗎?”沈唯卿凝眉。
祁越往後退了一步,“是事實如此,沈大人心中知曉,又何必……”
“行了!”沈唯卿嘆口氣,“你若執意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但我只能告訴你,打小的情義不是說丟就能丟的。”
祁越不爲所動,一如既往的沉默。
瞧着他面無表情的模樣,沈唯卿扶額,“進屋說話。”
站在這回廊裏,到底不是個事。
可他進了門,祁越仍是站在外頭。
“進來!”沈唯卿蹙眉。
祁越在外頭行禮,“沈大人有話不妨直說,奴才身份卑微,不便進去,且時辰不早了,奴才還得儘快趕回長公主身邊伺候。”
“伺候?”沈唯卿站在門內,瞧着立在門外的祁越,“你還好意思說伺候,她如今傷着腿,難道不是你伺候不周的緣故嗎?”
祁越的眉眼挑了一下,算是徹底明白了他的意思:興師問罪。
“長公主受傷,奴才罪該萬死。”祁越俯首,“只是,這件事說來複雜,不似沈大人所見這般,具體之事,沈大人還是問長公主爲好,奴才不便議論主子。”
“她傷到了腿,你就一點都不心疼嗎?”沈唯卿冷聲厲喝,“祁越,她對你這麼好,你就真的不想說點什麼?”
祁越頓住腳步,徐徐轉過身來,側臉看着他,“依着沈大人的意思,奴才應該痛哭流涕?”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唯卿別開頭。
祁越冷笑,“當年忠勇侯府是怎麼沒了的,需要奴才提醒沈大人嗎?奴才就是奴才,做好奴才的本分便是,至於其他……”
“祁越。”沈唯卿頓了頓,“用你的心去看,她對你從未變過,別傷害她。”
祁越沒吭聲。
“如果你真的如此決絕,就不要、不要再……”沈唯卿猶豫着,彷彿難以啓齒,喉間微微滾動,扭頭看向別處。
祁越低低的呵笑着,“這話,沈大人應該去跟長公主說,而不是在這裏,與奴才多說廢話。奴才這條命從來身不由己,遑論今時今日。另外,沈大人這不遠千里的跋涉而來,到底是什麼居心,您心裏清楚得很!”
“你什麼意思?”沈唯卿蹙眉。
祁越捋着自己的袖口褶子,“她那麼聰明,這世上就沒有她看不明白的事情,豈會看不懂你這點心思?可沈大人不妨好好想清楚,對於你……她是否保持着最後的界限?既知如此,就該清楚,有些事情是不會有迴應的,何必呢!”
沈唯卿啞然,“你……”
“沈大人常日在她身邊,應該很清楚她的性子,也該明白公主府的規矩,有些話以後莫要再問,若是讓她知曉,只怕以後再也不會信你。”祁越目不轉睛的盯着他,“沈大人,好自爲之!”
語罷,祁越頭也不回的離開。
沈唯卿站在那裏,目不轉視的瞧着他離去的背影。
當年的祁世子,如今的公主府家奴,即便是深陷泥淖,依舊將脊背挺得筆直,可在她面前卑躬屈膝,亦能在她背後站直身軀。
到底哪個纔是真的他?
怕是連祁越自己,都分不清楚了吧……面具待久了,就真的再也摘不下來了!遠處,紫嵐眯起眸子,兀自揣摩着。
方纔他們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以她這一根筋的想法是,沈唯卿想從祁越身上探知,她家主子的腿部傷情,可祁越守口如瓶,咬死不說。
這是公主府的規矩,是誰都不能違背的,祁越這麼做也沒什麼錯漏。
但是……
紫嵐撓撓頭,總覺得他們說的話之中,隱隱有點別的意思,可她素來思想簡單,怎麼想也沒想明白到底是個什麼事?
“難道是在爭寵?”她摸了摸自個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