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心裏也清楚,那麼多雙眼睛盯着他,有些事情根本瞞不過百里長安,也沒打算瞞着,至於她什麼時候知道,他亦不必多費心。
總有人,會把這件事送進她的耳朵裏。
“祁家那個野種。”百里長安低哼兩聲,“這廝還敢找上你,可真是手足情深啊!”
祁越不吭聲,心知她這是生氣了。
“阿越就不想說點什麼?”她沉着臉。
祁越磕頭,“奴才與他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百里長安幽然吐出一口氣,“一句話就打發了我,阿越可真是愈發本事了!”
臨了,她眼一閉,不願再與他多說半句。
“滾出去!”
祁越自知多說無益,行了禮便退出了馬車。
紫嫣轉頭看他,“別以爲你動那些小心思,主子會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祁越倒是沒什麼感覺,畢竟這件事也是瞞不住她的,知道也只是早晚的問題,何況她壓根找不到祁琛。
祁琛走的旁門左道,練的不知道什麼詭異功夫,能抓住他的人少之又少。
“若你敢跟他們聯手對付主子,我第一個殺了你。”紫嫣可不是開玩笑。
對於祁越這個禍害,紫嫣是真的、真的想動手,想了很久很久……
“那你最好問過公主的意思,免得擅作主張,最後還得給我陪葬。”祁越拂袖轉身,朝着溪邊走去。
紫嫣低哼兩聲,這廝早晚是個禍害,此前跟赫連家的人糾纏不清,如今還跟祁家的人重新勾結在一起,也只有主子能容忍這樣明目張膽的背叛。
即便主子能容忍,她也得盯着點,萬一真的到了某個關鍵時候,她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拼了一死,跟祁越同歸於盡。
溪邊。
左右無人,祁越扶着岸邊的石頭坐下,無力的喘口氣,轉而在溪邊的亂石堆裏翻找了一番,從中挑出一片極薄而邊角銳利的石片。
攤開右手,掌心裏一團漆黑。
鋒利的石片劃破了掌心,登時有漆黑的血色緩緩涌出,祁越快速將流血的手掌探入水中,以溪水略顯湍急的流速,沖洗傷口的污濁。
所幸發現的第一時間,他便以內力護住了心脈,這才讓他在百里長安面前,一直保持着平靜無恙的姿態。
毒血的涌出,讓他紊亂的呼吸,逐漸趨於平靜。
只是,血液的流逝也起了負面作用,讓他有些腦子渾濁,視線模模糊糊的,身子軟得不成樣子,似乎只要一閉眼,便會就此暈死過去。
祁越死撐着,“果真是愈發狠毒了。”
但他知道,祁琛沒想殺他,只是這廝時不時的出來給他添堵,不過是想逼着百里長安殺了他罷了,因爲祁家還有活着的人,還有那些父親的舊部,都在暗處虎視眈眈。
祁琛如果殺了祁越,他這輩子都別想再走到光亮處。
唯有讓百里長安殺了祁越,纔算是名正言順,到時候祁琛就可以藉着爲他這世子爺報仇的名號,行自私自利之事。
涼風習習,掌心的毒不斷涌出。
溪邊,偶有白色的魚兒翻起,一動不動的棄屍石頭縫隙裏。
百里長安站在車軲轆邊上,瞧着不遠處的身影,不,不是身影,從這個位置看去,只能看到……祁越背靠着石頭,背對着馬車位置,只露出那雙無處安放的大長腿,百里長安站在那裏看了好半晌,都沒見着他動彈,便隱約明白了這意思。
“主子?”紫嫣開口,“要不要過去看看?”
百里長安幽然吐出一口氣,斂眸望着山洞坍塌的位置,“留心那邊便是。”
“是!”紫嫣不再多言。
祁越的死活,她纔不管呢!
石洞那邊,清理之事進行得分外迅速,因着時辰不早,便也臨時就地安營紮寨。
到了夜裏的時候,仵作查驗完畢,屍體零碎的拼湊着,數來數去都是少了一個腦袋,這就驗證了紫嵐之前說的,可能跑了一人。
“少了一個!”仵作低聲說,“但屍體都是面目全非,有些甚至於被砸得稀巴爛,所以很難辨別到底誰是誰,不過卑職可以肯定一件事,丟的是個孩子。”
百里長安的眉睫陡然揚起,“什麼意思?”
“成年人的頭顱和孩童有着本質的區別,卑職查驗過所有人能找到的頭顱,發現缺了一個孩子的,就是這名單上寫的那位卓家的小公子。”仵作畢恭畢敬的行禮。
百里長安揉着眉心,“倒是比我更心狠手辣。”
“下去吧!”羅盛道,“繼續你的活。”
仵作行禮,“是!”
等着仵作退出了營帳,羅盛轉頭望着面色微白的百里長安,“長公主是覺得,那孩子死了,還、還被……”
“人心之惡,不在於面,而在於心。”百里長安偏頭看他,“有什麼可奇怪的?就當是從流放,變成了斬首罷了!明日啓程,羅大人去休息吧!”
羅盛也不知該說什麼,行了禮便退出了營帳。
凌昌在外頭站着,與沈唯卿說話,見着羅盛出來,當即迎上。
“長公主怎麼說?”凌昌問。
羅盛搖搖頭,“她還能怎麼說?事情都發生了,又不可能讓人活過來。她說明日啓程,該散就散吧!”
“這裏……不管了?”凌昌低聲問。
羅盛不吭聲。
沈唯卿瞧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誒,你跟這小子說什麼呢?”羅盛拽過凌昌。
凌昌瞧了一眼沈唯卿離去的背影,低聲開口,“還不是爲了長公主的腿傷,上着心呢!這會就已經叮囑我,回去之後務必要仔細看診,然後及時通知他。”
“你答應了?”羅盛問。
凌昌豈敢答應,“長公主那脾氣,我敢答應嗎?沒她允許,我若泄露消息,脖子上這東西就得跟着搬家!”
“我瞧着這小子目的不純,以後別跟他說太多,免得言多必失。”羅盛小聲叮囑。
凌昌點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