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卿坐定,“不用了!”
取了一酒盞,斟上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這樣喝酒容易醉。”百里長安捻着筷子,往他跟前的碟子裏擱了一塊米糕,“墊墊肚子再喝,自己的酒量,心裏沒數嗎?”
他跟她不一樣,到底也不是千杯不醉之人!
“瞧見了?”沈唯卿放下杯盞,面色有些猶豫。
百里長安指了指跟前的米糕,“剛出的新花樣,不是太甜,味道適中,正好入口。太甜容易膩,回頭還得解膩,麻煩!”
聞言,沈唯卿心中有數,不再多說什麼。
“金陵城的熱鬧從不斷絕,又不是今日纔有,又不是今日便罷了,莫要在意便罷!”她扭頭望去,赫連琦與赫連玥已經走遠。
看着赫連琦的背影,還真是有點……礙眼呢!
“這小子功夫不弱。”沈唯卿意味深長的開口,“來日可得小心點。”
對此,紫嫣不以爲然。
“你試過了?”百里長安托腮笑問。
沈唯卿吃了一口糕點,“不太甜,正好。”
“還輸了。”她別開頭,一臉嫌棄,“真丟人。”
沈唯卿嚼着嘴裏的糕點,默默拭去了脣角的糕點碎屑,“誰說我輸了?只是被暗算而已,若不是他出陰招,我至於嘛?”
“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麼可丟人的。”她白了他一眼,“下回贏他就是。”
沈唯卿將剩下的糕點,悉數塞進嘴裏,如同要活吞了那小子一般,嚼得津津有味,“下回?下回可就不是這麼簡單了,我非得打得他滿地找牙不可!”
百里長安瞧着他那副模樣,忽然有些哭笑不得,“難怪人家說,男人啊……至死是少年。”
“咳咳咳……”沈唯卿登時一頓咳嗽。
見狀,百里長安倒了杯水遞過去,“說你幾句,還咳上了?”
“是、是糕點好喫。”沈唯卿喝了兩口水,緩了緩勁兒。
百里長安輕嗤,“好喫就多喫兩塊,又沒人跟你搶。”
“不是你給的,不好喫。”他倒是理直氣壯。
聞言,百里長安噗嗤笑出聲來,真是跟孩子一樣,生氣的時候還要耍脾氣。
“真是拿你沒辦法。”她捻着筷子夾了一塊糕點。
然則下一刻,他的手便覆在了碟子上,默默的張開了嘴。
百里長安眉心微擰,筷子停滯在半空,一旁的紫嫣當即低頭垂眸,未敢直視。
罷了。
她又能如何呢?
“好喫嗎?”她將糕點喂進他的嘴裏。
沈唯卿笑了,略有些得意。
百里長安輕哼,“喫完就回去,好好的辦差,這金陵城的風阿雨的,到底是要來了。回頭被人瞧見,我便罷了,橫豎後院都是男人,你卻是個未成親的,以後別做這麼幼稚之事。若是讓沈家的列祖列宗知道,我耽誤了你的後半生,大半夜得不安生。”
她點點頭,目送他離去的背影。
“主子?”紫嫣頓了頓,“沈大人似乎……”
百里長安斂了目光,倒是不以爲然,“跟個病人計較什麼?他心裏知道,難得撒嬌了一回,我與他是自小的情義,有些話不必說清楚,卻是各自心裏明白。”
“是奴婢多心了。”紫嫣俯首。
喝上兩盞水酒,鬆一鬆身上的筋骨,百里長安終是起身,緩步朝着樓下走去。
只是,有些人就是陰魂不散。
瞧着立在眼前的赫連玥,百里長安挑了一下眼角。
小妮子畢恭畢敬的行禮,瞧着倒是恭順得很,既沒有赫連家的驕傲自大,也沒有居功自傲的無禮,若是百里長安計較什麼,倒顯得她這長公主小家子氣。
“臣女叩見長公主!”赫連玥盈盈施禮,音色淺淺。
百里長安勾脣,與她的端莊優雅比起來,自己這廂剛回城,哪怕在雅間坐了坐,也是有些狼狽在身,倦怠眉眼間。
玉冠束髮,玄衣如墨。
與眼前人的清新靚麗,簡直是兩個極端。
紫嫣裹了裹後槽牙:這是故意的!
紫嵐低哼:同意。
“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赫連姑娘可真會挑地方,精準無誤的朝我跟前送。”百里長安的目光,從她鬢邊的釵環處掠過,脣角微勾,帶着清晰的嘲諷。
有些東西,看破就行了,說不說破的……不重要。
赫連玥起身,“恰與兄長經過,沒想到在這兒也能碰着長公主,此前聽說公主病了,如今瞧着是大好了,臣女亦覺欣慰。”
“我這病,乃是舊疾。”百里長安緩步朝前走,突然彎腰湊近。
驚得赫連玥呼吸一窒,陡然連退數步,一張臉登時變得微白。
“哼!”
紫嫣和紫嵐登時笑出聲來,膽子這麼小,還敢往主子跟前湊,是嫌夜裏夢少,趕着要做噩夢呢?嚇不死她!
“一般情況下,舊疾難犯,除非遇見了病根。”百里長安直起身,“這病根扎久了,終究不利,來日定是要斬草除根纔好。赫連姑娘有心,本公主……記下了!”
赫連玥緊了緊手中的帕子,“長公主無恙,自是最好的。”
“今兒天氣不好,但願赫連姑娘心口如一,免得待會打雷下雨的,容易……偏!”百里長安眉眼精緻,掩脣淺笑,“開個玩笑,莫上心。朝政繁忙,本公主就不陪赫連姑娘鬥嘴皮子了,有這功夫還是早點準備的好,十里紅妝,好生熱鬧!”
語罷,百里長安拂袖而去。
紅衣張揚,墨裳威嚴。
骨子裏出來的東西,不是誰都能學得會的,有些人,即便什麼都不做,只要往那兒一戰,便已經贏了!
赫連玥沉着臉,抿脣拔下了髮髻上的簪子。
灰濛濛的天空,珊瑚血色,卻覆不過百里長安的絕世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