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下長安 >第339章 美人一夜,永不落空
    今夜,註定是個不尋常之夜。

    這也是紀鳴德,在離家出事之後,頭一回進了離秋心的房間,最近距離的靠近她,以平和的方式,而非以往的劍拔弩張。

    紀鳴德不是被離秋心叫來的,畢竟這也太過刻意,是梨園的人,擔心離秋心出事,所以馬不停蹄的去找紀鳴德。

    今夜大雨傾盆,那年湖水冰冷。

    徹骨的寒意,徹骨的涼,從上至下沒過口鼻,淹沒全身,席捲而來的是對死亡的恐懼,不曾溺水之人是無法想象,那幾秒鐘的絕望。

    離秋心蜷成一團,就縮在牆角。

    屋內很黑,又因着雨夜,沒有半點光亮,突然進來的時候,紀鳴德還真是沒找到離秋心的蹤跡,直到適應了屋內的光亮,纔在角落裏找到她的身影。

    那麼小小的一團,蜷縮得如同豎起渾身銳刺的刺蝟。

    她如同驚弓之鳥,對於他的腳步聲,亦是嚇得瑟瑟發抖,恨不能將自身嵌進牆縫裏,把自個徹徹底底的藏起來。

    可事實,終是不能如她所願。

    紀鳴德蹲下來,伸手想抱住她,卻被她尖叫着撇開。

    “別碰我,別碰我,放過我……”

    外頭,行風嘆口氣,驅散了所有人,兀自退下。

    “別怕別怕!”紀鳴德死死的把人抱進了懷裏,任憑她掙扎嘶吼,都不曾鬆手,哪怕胳膊上狠狠的捱了一口,哪怕鮮血直流。

    這是他欠她的,一輩子都還不清……

    “放過我,放過我……”

    她哭着掙扎着,那樣的無助,彷彿回到了當年,他進金陵城趕考,她一人留在九州府,被人拿住的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所有的惡意都一人承受。

    誰能救救她?

    誰可以救救她?

    無人。

    因爲沒人會爲了她,得罪紀家……

    “我在,我在!”紀鳴德紅着眼,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秋心,是我,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是我,是我紀鳴德,是我!”

    離秋心仍是掙扎,彷彿壓根聽不到他說話,直到最後真的累了,才沉沉的伏在他懷裏,因着哭得太兇,已然嗓音沙啞。

    至此,紀鳴德才稍稍鬆了口氣,彎腰將人抱起來,輕輕的放在了牀榻上。

    氣息奄奄的離秋心,因着掙扎太甚,如今渾身是汗,髮髻緊貼在面上,連帶身上的衣衫亦是汗津津的。

    “你別怕,我點燈。”紀鳴德點燈。

    屋子裏,總算恢復了光亮。

    因着突如其來的光亮,離秋心陡然皺起了眉頭,快速閉上了眼睛。

    紀鳴德讓將水盆端了過來,擰了帕子,輕輕擦拭着離秋心的面頰,將她散亂的青絲撥開,微光裏的人兒,面色蒼白得厲害,讓人瞧着心疼。

    “別怕。”紀鳴德低低的開口,“以後我都在,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不會再留你一人,生也好,死也罷!”

    離秋心睜着一雙眼睛看他,眼神有點發直,好半晌她才咬着脣嗚咽了一句,“你爲什麼……纔來啊?”

    “對不起!”紀鳴德抱緊了她,“是我回來晚了。”

    原是衝着未來去的,誰知道回來之後卻沒了未來。

    這是什麼樣的世道?

    “孩子……”她嗓音沙啞,“沒了。”

    瞧着她如同陷落在回憶裏,滿臉痛苦的模樣,紀鳴德紅了眼眶,“我們還會有以後的。”

    以後嗎?

    離秋心淚眼朦朧的看着他,“不會有了,再也不會有了,他沒了……”

    “秋心。”紀鳴德抱緊了她。

    可是,他已無話可說,真的不知道還能說點什麼?也許什麼都不必說了,事實證明,結局早已註定。

    下一刻,離秋心忽然揚起頭,吻上了他的脣,彷彿是帶着不甘心,卻又那樣的渾身輕顫,眼角的淚不斷滑落。

    “別怕。”紀鳴德已然不管不顧。

    只要她願意邁出這一步,剩下的路,他來!

    不管她要什麼,他都願意給,窮盡一生,窮極一切,不擇手段的給予,那是他的光啊,生命裏最後一點光亮。

    哪怕是舍了命,也得護住的光亮。

    外頭狂風驟雨,屋內一室旖旎。

    燭火葳蕤,是兩個不甘的靈魂,糾纏半生的結果,從年幼相識,青梅竹馬,到最後的分崩離析,深仇大恨,中間隔着多少歲月流逝。

    如果真的要結束,那便趁着最後的時光,狠狠的放縱一回。

    興許,真的沒有以後了……

    雨停,晨起。

    紀鳴德瞧着枕邊熟睡的人,只覺得此生足矣,輕輕的將人攬入懷中,饜足的閉上眼眸,昨夜的瘋狂是他壓抑了多年的結果,也不知是否弄疼了她?

    天都大亮,懷裏的人仍是安睡着。

    紀鳴德無奈的笑笑,在她脣上輕啄了一口,仔細的爲她掖好被角,便悄悄的起身離開。

    今日,是個好天氣。

    雨過天晴,晴空萬里。

    “大人?”行風在外行禮。

    紀鳴德舒坦的伸了個懶腰,“別讓人打攪她,讓她好好睡着罷!”

    “是!”行風頷首,當即吩咐底下人。

    可見,昨夜是累着這位離姑娘了。

    旁人不知道,行風卻是心知肚明,大人這些年心心念唸的,也就是這麼一位心尖尖,如果不是當年的事情,那麼現在的紀夫人應該就是離秋心。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的孩子早該長大成人,早該……

    如今,只剩下了一聲嘆息。

    待人走後,屋子裏重歸於寂靜。

    離秋心徐徐睜開眼,仰頭瞧着牀頂,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從枕頭底下取出了一個盒子,眉心微蹙的坐了起來。

    攏了攏身上的被褥,握緊手中的盒子,她轉頭瞧着房門口的方向,心上一片寒涼……

    有些人,註定是要錯過的。

    一旦錯過,便再也回不來了。

    如同,她……與他。

    回過神來,離秋心快速取了衣裳,遮去了身上的斑駁痕跡,她得儘快完成承諾,然後送爹和弟弟離開九州府,走得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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