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張貼的公告,惹來滿城的非議,大家都議論着,到底是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老虎頭上拔毛?
紀家也就罷了,偏還是紀鳴德府上,這不是茅廁裏打燈,自個找死嗎?
“賊人?偷竊?”百姓自然是不信的。
離秋心站在人羣中,眉眼間凝着冷色,八成又是紀家爲了遮掩什麼事,搞出來的花樣,當年對付她的時候,對付父親的時候,不也是這般模樣嗎?
先弄個名頭,再光明正大的害人。
“唉,聽說是個年輕人。”
“落在紀家的手裏,還能討得了好嗎?”
“不知道究竟盜了什麼東西,以至於要將人處斬?”
只有窮兇極惡,罪大惡極的逃犯,或者是匪盜,因着早有刑部批文,抓住之後纔會當場處斬。當然,還有另一種情況,無需上報直接處斬,那就是……隻手遮天。
唯有隻手遮天之人,才能肆意濫殺,而令衆人敢怒不敢言。
“金銀財帛?”
“許是什麼要緊的東西?”
離秋心陡然揚眸,隱約好似明白了什麼,下意識的想起了自己幹過的那些事,難不成是那些鑰匙,所以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心頭一緊,離秋心轉身就走。
百里長安知道她會來找人,於是乎早就在巷子裏等着她,瞧着她滿臉的驚慌失措,還有眸中的迷茫之色,百里長安忽然笑了。
“後悔了?”
瞧着菜市口那般動靜,多半是心裏有了異樣。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幹了什麼?”離秋心望着她。
百里長安睨了一眼她來時的方向,“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會死人?”離秋心駭然,面色瞬白如紙。
百里長安緩步行至她面前,就這麼涼颼颼的望着她,“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平白無故的,因果報應,報應不爽。”
“你們要他的命。”離秋心喉間滾動。
百里長安沒吭聲,與她比肩而立。
“你們要殺了他。”這句話,離秋心說得極爲肯定。
百里長安低哼了兩聲,帶着清晰的嘲諷之色,“晚了。”
“我沒有後悔。”離秋心轉頭看她,“不管你們是出於什麼原因,復仇也好,爲了大義也罷,紀家在南兆九州造的孽,足夠他死一百次。”
百里長安倒是沒想到,她會這般狠心,還以爲離秋心會捨不得,沒想到……
“如果不是紀家,我也不會淪落到這般下場。”所以,她不後悔,“所謂的情分早就在沉塘的那一刻,消散得無影無蹤了。你不必擔心我會出賣你,但你答應我的事情,必須做到!”
聽得這話,離秋心眼眶發紅,“真的?”
“真的。”百里長安拂袖而去。
她來,只是想讓離秋心得以安心,別到時候傻乎乎的衝到斬臺上,壞了自己的好事。
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離秋心喜極而泣,這麼多年過去了,終於有了盼頭看到了希望,終於可以離開這個,禍害了她半生的地方。
她要離開這裏,遠遠的離開這裏,再也不要回到九州府……
菜市口那邊,諸事安排妥當,只等着陳戊的同夥,被一網打盡。
“去把人提來。”眼見着時辰差不多了,紀鳴德睨了行風一眼。
行風頷首,轉身就走。
陳戊被動了大刑,這會渾身血淋淋的,腦袋耷拉着,血水沿着面頰止不住的滑落,被人直接拖進了囚車裏。
車軲轆碾着青石板,發出低低的聲響。
百里長安站在那裏,瞧着囚車從自己跟前駛過,眉心微微擰起,恰陳戊擡頭,沾了血色的目光,就這麼與她碰撞在一起。
饒是是如此,他面上的假皮也未曾鬆懈分毫。
紫嵐和紫嫣說,江湖上有一種易容之術,除非用特質的藥水清洗,否則只能剜了這層皮,想來陳戊便是用的這種法子。
人被拖到了臺上,瞧着那股子軟泥般的模樣,百里長安眉心蹙起,隱約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
“主子?”少年郎立在側後方。
百里長安沒吭聲,目不轉睛的望着臺上。
“大膽賊人,竊盜府衙要宗,實乃罪無可恕。”紀鳴德冷然低喝,“當斬不饒。”
陳戊被押跪在斬臺上,目光越過人羣,仍是落在百里長安的身上,陽光下渾身血色斑駁,可脣角依舊帶着笑。
這笑,讓百里長安分感不安。
“走!”想了想,她轉身就走。
陳戊的目光太灼熱,讓她心內險惡,不想再多看一眼。
她剛轉身,後頭便傳來了紀鳴德的聲音,“驗明正身,斬。”
“是!”
若是那些人放棄了陳戊,沒來救他,若是他真的死了,百里長安也不虧,至少是了了一樁心事,免於令人厭惡的糾纏。
“小心!”
耳畔驟然一聲低喝,少年郎快速將百里長安撲在地上,一擡頭,冷箭嗖嗖的紮在木柱上,人羣中登時爆發一陣哀嚎與刺耳尖叫。
百姓亂成一團,相互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