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在地窖,這會倒不是地窖,但門窗被釘死,外頭多半是覆了棉被之類的,否則不至於這般安靜。
安靜,彷彿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除了正門的門縫能透進來一絲涼風,什麼都沒有。
屋子裏,桌椅板凳樣樣俱全,連架子上的瓷器玉瓶都是擺得端端正正,桌案上一塵不染,牀榻上的褥子、帷幔都是新的。
哦不,是這屋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是新的。
臨窗而坐,修長如玉的指尖,輕輕撩着棋盒裏的棋子,美眸流轉,淡淡然的盯着桌案上的棋盤,黑白交鋒,這是沒有硝煙的戰場。
門鎖有了鬆動,外頭有人開鎖,其後推門而入。
百里長安不爲所動,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目光始終落在棋盤上,指尖捻着棋子,神情平靜而淡然,“決定不留我了?是殺還是剮?”
“長公主這是被關瘋了?”雲不渡合上房門,緩步行至百里長安跟前,徐徐坐定。
棋盤上,白子被逼到了絕路,只差最後一擊必殺。
“若我是瘋子,第一時間應該弄死你。”百里長安不溫不火的瞥他一眼,“你既然當我的對手,就該略知我的脾氣,不拉個墊背的,黃泉路上……如何能甘心?”
雲不渡摸了一枚棋子,“咯嘣”一聲落在了棋盤上,“勝負已分。”
“未必吧!”百里長安單手揉着太陽穴,兩指間還夾着棋子,“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能放棄,說不定會絕處逢生呢?”
雲不渡擡眸看她,“外頭都在找你,翻天覆地的,紀鳴德和林清軒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長公主,如今可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這話該我問你,欽差衛隊和我的人都在找我,你可明白自己的處境?”百里長安尾音拖長,媚眼如絲。
豔絕無雙的面上,漾開惑人的魅色,眼角眉梢微挑,眸色隨光流轉,如水波瀲灩,似勾魂攝魄,誠然便是那美人計的見證。
微涼的指尖,徐徐抵在他的下顎,冷不丁輕挑,迫使對面的人,不得不微擡着下顎瞧她,露出那性感的喉結,止不住滾動了一下。
雲不渡沒有抗拒,微眯起眸子盯着眼前的人,“狐媚之術?”
“狐狸精的存在,是有緣由的。男人征服天下不可控,所以上天便創造了狐狸精,爲的便是征服這些失控的男人。”她勾脣笑得邪魅,一雙狐狸眼綻着迷人的花色,“雖說比不得我這後院的人,但好歹也算清秀,不如跟我回去,逗我高興陪我玩,讓我好好疼你……”
雲不渡長睫微垂,瞧着那不安分的指尖,從他的下顎慢慢挪至喉間,整個人欺在桌案上,就這麼一點點的朝着他挪過來。
“長公主可能要失望了。”雲不渡冷淡的拂開她的手,瞧着近在咫尺的容臉,“這張臉的確傾城絕豔,可惜啊……我不喜歡與人分享,若是哪天願意困守一隅,那倒是可成。”
語罷,他淡淡然的站起身來。
“來一趟,不是單純的想跟我下棋吧?”她可不相信他是閒得慌,乾脆身子一側,便靠在了窗棱上,好整以暇的瞧着他。
“你自己蠢,別牽扯上我的人。”紫嫣和紫嵐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她知道她們有幾斤幾兩,知道她們的行事作風。
所以啊,沒有親眼所見的事情,百里長安壓根不會相信。
“你不信?”雲不渡偏頭看他。
百里長安翻個身站起身,妖嬈淺笑,“信?信你還不如信我的腳趾頭,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讓我信?雲不渡,騙小姑娘只需要一張嘴,騙本公主……”
她如玉般的指尖,輕輕抵在了他的心口上。姣好的面容,漾着魅惑衆生的嬌豔,眼底卻翻涌着清晰的嘲諷之色,“要用心!”
騙誰不好,騙她?!
“這世上只有我騙人,沒有人可以騙我。”紅脣微啓,她音色狠戾,“凡是騙我的,都得死!今日你若不殺我,待我出去,你可就沒機會開口求饒了。”
雲不渡瞧着她的指尖,默默的覆手在她的手背上,“長公主擡愛,我一定銘記在心,在你殺我之前,一定讓你死個痛快。”
“記得,別傷我的臉。”她撤了手,“女人的臉,傷不得!”
雲不渡勾脣,“好!”
明明是刀光劍影,卻將話語懟得那般溫柔似水,繾綣萬千,不知道的,還以爲何其親密。
“旁邊就是知府衙門?”百里長安轉身回坐。
雲不渡不吭聲。
“看不見,得聽得見。”她重新落子,“一子錯,滿盤皆落索。一子活,逆風可翻盤。”
雲不渡瞧着棋盤上的棋子,“長公主好謀算。”
“沒辦法,殺的人多了,總要防着點。”百里長安慢條斯理的收起棋子,嘩啦啦的收回棋盒裏,“你呢?你殺過多少人?”
雲不渡擡眸看她,沒有說話。
“殺便殺了,如此遮遮掩掩算怎麼回事?連坦然承認的勇氣都沒有嗎?男兒大丈夫,當頂天立地,可別是……連個女子都不如。”百里長安嫌棄的打量着他,“可有婚配啊?”
雲不渡:“??”
“年方几何?”
“……”
百里長安輕嗤,“怎麼,還是個孤家寡人?嘖,看樣子,祁家是要絕種了,從此以後,忠勇侯府真當灰飛煙滅。連個種都不留,是擔心女人影響你的手速?”
“長公主這是說的什麼話?”雲不渡竟是懟不出半句話來,“你不是也沒嫁人嗎?”
百里長安嫌棄,“男人影響我的判斷力,他們只配出現在牀上,不配站在我身邊。”
雲不渡:“……”
“挑起了紀家和林家的恩怨嗎?”百里長安忽然轉了話茬。
“是!”
話音剛落,雲不渡身形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