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長安則不同,她這人啊……滿腹算計,一旦想得到什麼,便會不擇手段,百般設計,嘴裏沒有半句實話,就好比現在,瞧着眉眼含笑,可笑不達眼底。
“阿越。”百里長安幽幽笑着,“爲什麼不說話?”
祁越斂眸,“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說那個女瘋子吧?”她勾脣笑得涼涼的,“應娘是吧?”
祁越陡然擡眸看她,沉默不語。
“母后身邊的人。”她仍是笑着,“呵,怎麼都沒想到,竟然是故人重逢,更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是衝着我來的?都是我的親人?百里一族的人都在皇陵裏待着,什麼時候落在這窮鄉僻壤裏了?阿越,你說……爲什麼呢?”
祁越其實知道她想說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又生生的嚥了回去。
“母族啊!”她若有所思的將掌心貼在了棺槨上,“爲什麼母族會在這裏呢?那些白骨都是爲我而死?爲什麼要我說對不起?”
她有太多的疑問,得不到答案。
可她也很清楚,問題的關鍵應該在先帝身上,也就是她的父皇生前,應該是做了不少沾血的事情,而這些鮮血纔是導致母后寧死也不願留在宮裏的緣故。
如果解開了這些謎題,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可以放下心裏的死結?
母后的死,興許是因爲父皇……
“公主其實不必想太多,不管是因爲什麼,他們都死了。”祁越瞧着她,此時此刻,她眼底的糾結是無需隱藏的。
後腦勺隱隱作痛,百里長安伸手輕撫,雖然沒有出血,但是方纔這麼一折騰,她有點腦子昏沉,眼前的景物都在晃盪,着實不太舒爽。
祁越瞧出來了,她似乎有點……
“公主!”
百里長安眼一閉,身子驟然後仰。
所幸,祁越接得及時,快速將人抱在了懷中。
只見着百里長安雙目緊閉,不省人事……
“長安?”祁越慌忙把人抱到了一旁的平闊處,將她放平躺在地上,其後快速褪下自己的外衣鋪在她的底下將包袱充當枕頭,讓她能靠得舒服一些。
百里長安雙目緊閉,此番一動不動,昏暗中面色慘白得瘮人。
好在她只是突然陷入了沉睡,呼吸平穩,脈象平和,倒是沒什麼大礙,只是這後腦勺的傷,遲早是個隱患……
祁越鬆了口氣,面色鐵青的坐在那裏,瞧着身邊躺着的人兒,神容稍緩。
不得不說,她呀……
還是閉着眼睛的時候,更討人喜歡。
但是呢,百里長安說的也是有道理的,這地方如果真的跟先皇后的母族有關,那問題可就大了,涉及到了先帝,定然跟先帝屠戮有關。
先帝在世的時候,殺了很多人,甚至於滅過不少部族與一些周遭小國,祁越聽父親提起過一些事情,比如說百里長安現如今最關心的,無妄之國的事情。
如果先皇后跟那些有關,那就意味着,無妄之國已經覆滅了,甚至於很是慘烈,能把人逼瘋,活下來的也和應娘一般,神志不清,困鎖在某些舊回憶裏難以自拔。
祁越心神一震,盯着昏睡的百里長安。
這兩個字,可不是百里長安能喊出來的,她呀又尊貴又驕傲,從不知服軟爲何物,素來立在驕傲的位置上。
能喊出這兩個字的,唯有那個失憶的金陵……
“金陵?”他低低的喊了聲。
昏睡中的人翻個身,正好枕着他的胳膊。
祁越:“……”
墓穴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阿九,你別走。”她小聲呢喃着。
祁越:“……”
這是恢復了,還是又打回原形了?
祁越低眉,仔細的瞧着昏睡中的百里長安,實在是心裏沒底,誰讓她這人,嘴裏沒半句實話,做的事情亦是出乎意料,讓你根本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
若然能重新變成金陵,倒也是極好的,至少不必時刻揣摩着她的謀劃……
方纔這麼一震動,墓穴內亂糟糟的,現如今好似又安靜下來了,也不知道那兩派到底如何?有沒有照着她挑唆的,鬥個你死我活?
斷石放下之後,這墓穴便真的出不去了?
祁越有點懷疑,更多的是忐忑,如果真的出不去了,他們會不會餓死在這裏?渴死在這裏?
死在這裏,外面的人會知道嗎?
四下,靜悄悄的……
…………
這禮州的天,似乎更藍一些。
沈唯卿進城那天,恰豔豔高照,天朗氣清。
關於聖教的事情,一路上聽了不少,是以他這心裏早就有了底兒,進城之後也不急着找人,畢竟這沿途收攏的消息還得逐一彙總。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找到聖教的總壇……
酒樓內。
一擡頭,沈唯卿便僵在了原地。
他坐在一樓的大堂內,瞧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從馬車上下來,即便是輕紗遮面,可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情意,足以讓他一眼就認出來那身影。
相似度,八九成。
“公子?”楚英心驚。
沈唯卿已經奪門而出,面色沉冷的站在街邊位置,擡手示意楚英莫要多嘴饒舌,他腦子裏有些混亂,此番需要好好認個清楚,然後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都別動。”沈唯卿目光沉冷。
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像,簡直是太像了。
“回客棧等我。”
留下這句話,沈唯卿頭也不回的離開,有些事情不能交付身邊之人,哪怕是楚英也不行,必須他親自去查。
若有什麼閃失,誰都擔不起這責任!
沈唯卿悄無聲息的跟上馬車,瞧着那馬車快速駛出城門,其後停在了山道上,似乎是在等着什麼人。
許是覺得四下無人,那女子輕輕的解開了面上輕紗。
那一刻,沈唯卿石化當場,差點沒把自個的眼珠子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