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腐敗成了什麼模樣?
瞧着這墓葬的規格,定然是入葬多年,這樣的屍體恐怕早就成了白骨……
百里長安轉頭望着祁越,“這怎麼弄?”
“我來!”祁越自然不敢讓她沾手這些事情,萬一真的有什麼閃失,那還得了?
短刃輕輕的挑開了那層布,竟是沒有黏膩之感,待徹底挑開了裹屍布之後,祁越赫然僵在當場,這張容臉他還是有幾分熟悉的,但是、但是這墓葬……
不對啊,這不是皇陵,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呢?
金縷玉衣,黃金面具。
這……
百里長安定定的站在那裏,目不轉睛的盯着內裏的屍體,“這人,我好似在哪兒見過的?我是不是認識她?這女子,是不是我的至親?”
祁越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這些問題,“你覺得熟悉嗎?”
“好熟悉。”她扶額,彷彿頭疼得厲害,面色瞬白,“可是,我在哪兒見過她?”
祁越定定的瞧着她,倒是真的不像裝的,“她……”
“我認識她對不對?”她急了,一把抓住了祁越的胳膊,“我是不是認識她?”
祁越點點頭,“我不知道你們認不認識,但是她長得很像一個人,你的……母親!”
那一刻,他看到了她面上的僵硬。
“你說什麼?”她轉頭看他,整個人都好像是懵的,半點都回不過神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棺槨裏的屍體,“我的,母親?”
祁越忽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纔好,是答應“是”呢?還是當即否認?
畢竟,先皇后死了多年,怎麼可能屍身不腐?
退一步講,當年先皇后入葬皇陵,在先帝死後合葬,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山坳坳裏?而且遠離金陵城,屍體是怎麼被偷過來的?
諸多種種,唯有一個答案:不可能!
“你確定嗎?”她站在那裏,癡癡的問,彷彿魂兒都去了一半,昏暗中面色慘白得嚇人,如同額頭上的繃帶一般,落在他眼裏,分外刺眼。
祁越不敢確定,畢竟先皇后死得早,那時候他也尚且年幼。
“我不敢肯定。”祁越告訴她,“你母親走的時候,我還只是個孩子,所見過的也只是幾眼罷了,不曾仔細看過,是以……”
這話還沒說完,祁越忽然拽住了發瘋的百里長安,“別動!”
“你說了,她是我母親,她是我母親,你放開,放開我……”
她歇斯底里的喊着,卻被祁越死死的箍在懷中,愣是動彈不得,哪怕她拼命掙扎,亦抵不過祁越的掣肘。
祁越死死的將她抱在懷裏,眼睜睜的瞧着那具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黑沉下去,其後凹陷得只剩下皮包骨頭。
再後來,白骨森森。
沒了,徹底的沒了……
明明是脣紅齒白,明明的栩栩如生,頃刻間什麼都沒了,裹屍布塌陷下去,金縷玉衣卻因着金絲銀線和玉片的支撐,保持着最初的屍體擺放姿態。
但,內裏中空,唯剩下一堆白色的粉末。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一瞬間,壓根沒給人挽救的機會,只讓那個你眼睜睜的看着不復存在,讓你悲痛欲絕,卻無計可施。
百里長安忽然就安靜了下來,定定的瞧着棺槨裏的白色粉末,整個人像是丟了魂兒一般,癱軟在祁越的懷裏。
不哭不鬧,不再掙扎。
“金陵?”他低喚。
百里長安這個人啊,時時刻刻在演戲,演得入木三分,難辨真假,唯有逢着先皇后之事,是做不了假的,因爲那是她的死結,也是她所有的心病根源。
所以方纔那個,是金陵,不是百里長安……
“沒了。”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彷彿只有她自己能聽到,那樣的虛弱無力,“你看,都沒了。”
祁越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只是死死的抱着她,“許是我看錯了。”
“認錯了嗎?”她眼神遊離,“是真的認錯了嗎?”
祁越狠狠點頭,“金陵城距離此處萬里之遙,你母親曾葬入祖墳之中,由專人看守,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裏,許是幻覺!”
想到這兒,祁越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當下環顧四周。
“幻覺?”她擡頭盯着他,“爲什麼是幻覺?”
祁越瞧着那棺槨,“方纔那股白煙,其後香味甚異,不都是最好的見證嗎?莫要靠得太近,說不定是你我已經中了毒,被毒物所蠱惑。”
聞言,百里長安眉心陡蹙,“中毒了?”
“別激動,切莫中了他人的圈套。”祁越叮囑。
百里長安徐徐站起身子,因着身子虛軟,她死死拽着祁越的胳膊,生怕自己癱軟在地。
瞧出了她的虛軟,祁越單手圈着她的腰肢,扶着她緩步朝着棺槨走了兩步,其後隔着一段距離瞧着棺槨裏的一切。
齏粉還是齏粉,金縷玉衣仍是金縷玉衣。
兩人站了一會,確定沒什麼異樣,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祁越放了手,瞧着百里長安緩緩靠近了棺槨,然後直勾勾的盯着棺槨裏的粉末,也不知這腦子裏在想些什麼?
“沒事吧?”祁越低聲問。
百里長安彷彿有些茫然,“我來自金陵城。”
祁越:“??”
“所以母親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對吧?”她不知道是想尋個安慰,還是自己都覺得此事不可思議?有點慌亂,有點無措。
祁越從來沒有在百里長安的面上,見到過這樣複雜的神色,一時間木愣愣的點頭,“對!”
“幻覺,都是幻覺!”她反反覆覆的呢喃着,“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祁越忽然覺得心酸,伸手便將她抱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