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會的功夫,四下已經人去樓空。
冷風過境,陰森詭異。
百里長安被綁着,丟在了馬車上帶走。
沈唯卿和楚英及其手底下四五個親隨,也被綁得嚴嚴實實,坐在另一輛馬車裏,他們之所以還活着,是因爲百里長安說了,若他們有意外,她亦不苟活。
她就是喫準了顧長平迫切想要正名的心理,畢竟顧長平想要取而代之,就得先穩住所有的聖教衆人,其後弄出什麼狗屁玄機,讓一切都變得名正言順。
愚衆,便是這麼來的。
百里長安可以死,但必須死在衆人跟前,纔算愚衆;顧家的那些冤魂,必須亡於聖教衆人之手,才能愚民。
馬車,搖搖晃晃的前行。
爲了防止百里長安逃離,顧長平特意跟百里長安待在一個馬車裏,大眼瞪小眼的,那架勢可想而知。
“若是眼睛可以殺人,你定是已經萬箭穿心。”顧長平盯着她,“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你死嗎?”
百里長安靠在車壁上,縱然身心疲乏,亦不願睡過去,怕一睜眼又成了那個蠢貨金陵。
金陵防着她,她也防着金陵。
說來也真是滑稽,本是同一人,卻好似生出了兩條心,在看不見的地方,相互較勁着,誰也不肯相讓,可又……誰也奈何不了誰。
“想讓我死的人多了,你算老幾?”百里長安滿臉嫌棄的瞥她一眼,照鏡子的時候,覺得自己這張臉生得不錯,可如今看着,還真是哪哪都不順眼了。
這位只有她們二人,顧長平不似先前的歇斯底里,何況百里長安已經落在她手裏了,她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你只管嘴硬,終究還是我贏了。”顧長平笑意冷蔑,“百里長安,你知道在得知身份之後,我有多羨慕你嗎?憑什麼你可以高高在上,我只能被像爛泥一樣被踩在腳底下,甚至於在狗皇帝知道真相之後,我仍舊是個犧牲品?”
她嫉妒,發瘋似的嫉妒。
“我嫉妒你高高在上的身份,嫉妒你享受的榮華富貴,那麼多人對你跪拜高呼,千歲千歲千千歲,可我呢?”顧長平咬牙切齒,“他們知道我不是顧家的,從小就對我疏離遠之,瞧着是顧家小姐的身份,可實際上沒有半點溫暖疼愛。”
這一切,都是因爲百里長安。
爲什麼來顧家的不是百里長安,爲什麼留在宮裏的不是她顧長平?
“是你,奪走了我的一切。”顧長平怨毒的盯着她,“狗皇帝那麼寵愛你,甚至於讓你一人之下,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他們越寵愛你,越把你捧在高位,我就越想拉你下地府。”
地府?
閻王爺可不敢收她。
百里長安不信這些,自然也就隨她去,之所以還在聽她嘮叨,純粹是因爲犯困,想有個人跟自己說說話。
僅此而已!
“顧家的人,對你不好?”百里長安好半晌,才問出這麼一句。
顧長平靠在那裏,“不好倒是算不上,衣食無憂。”
年幼的孩子,在全家人那裏,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顧長雲有的,她都不配擁有,只因爲並非真正的顧家人。
那時候她不明白,爲什麼祭祖的時候,家裏所有人都可以去,唯有她顧長平不配踏入祠堂半步?
除了衣食無憂,她什麼都沒有。
孤零零的長大,孤零零的喫飯睡覺……
後來,還是在無意之間,聽得了他們的談話,她才知道這一切的不公平源於何處?
從那時候起,她就恨顧家的所有人,恨百里皇室,恨先帝,恨百里長安……
“光有野心是不夠的。”百里長安眼皮子沉重,“沒有腦子和手段,成不了大事。”
顧長平對此極爲不屑,“你放心,等我坐在了你的位置上,我一定會做得比你更狠,更絕,更手下無情。誰敢反對我,我就誅他滿門,看這天下還有誰敢反對我,敢跟我叫板?我不像你這麼沒用,當什麼攝政長公主,要做……我就做那萬人之上的主!”
“勇氣可嘉。”百里長安合上眼眸,腦瓜子疼得厲害,她知道……自己多半是扛不住了。
理智上,她很清楚身體不能硬抗,否則容易出事,這是藥物和傷勢決定的,非她抵死不從就能抵抗。
心裏上,卻是極不願金陵出現……
百里長安只可爲百里長安,絕不可成爲他人!
“我有的不只是勇氣,還有腦子和手段。”顧長平輕哼,“要不然,你怎麼會落在我的手裏,成爲我的階下囚呢?”
百里長安都快睡着了,還是被她給逗笑了,“是嗎?”
“你笑什麼?”顧長平憤然,“難道不是嗎?”
百里長安努力睜開眼,似笑非笑的睨着她,“顧長平,不如我們打個賭?”
“賭什麼?”顧長平眉心陡蹙。
百里長安孱弱的喘着氣,“我身邊隨隨便便一個人,都能……贏你。”
“我不信!”顧長平如同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百里長安呼吸均勻,業已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