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小姑娘,鋒芒畢露,插着腰站在那羣公子哥跟前,昂着驕傲的下巴,滿臉的不悅,高聲喊着那些人的名字,“再不滾蛋,本公主就把你們扒光了,掛在城門口示衆。”
便是這一句話,讓赫連承記了一輩子。
所有人都跑了,華貴繡鞋踩着厚厚的積雪,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暗影終是籠在了他的頭頂,然後她彎下腰,眨着明亮的眸子,好奇的瞧着他,“你怎麼這麼沒用?一點還手能力都沒有?”
可是,他真的沒有氣力。
“紫嫣。”小丫頭覺得沒趣,“這估計是個啞巴。”
小紫嫣上前,這才驚覺,他發着燒。
“送他去醫館,跟人打聲招呼。”小丫頭雙手環胸,“我最是看不慣以多欺少,哼,從今兒起,誰敢欺負他,我就找誰的麻煩。”
小紫嫣行禮,“是!”
那是赫連承在母親去世之後,頭一回喫飽穿暖,頭一次有人關懷,也是頭一次被人護着,在其後的日子裏,縱然赫連琦仍是時不時的給他罪受,但那些公子哥卻再也沒有對赫連承動過手。
磕磕碰碰的,終於活到了有能力蓄積力量的時候,赫連承便再也不將希望放在赫連家,而是開始將手伸到外頭。
先是江湖,其後是外援。
與朝臣合作,顯然會暴露自身,赫連應與王春瑩是分外小心之人,且勢力不可小覷,只要赫連承有點風吹草動,必定會驚動二人。
是以,他便將希望放在了關外……
從那個雪天開始,那道光便一直停留在他心頭,縱然月亮高高在上,他也想試一試,伸手摘下那一輪明月在懷。
凡夫俗子,想私藏明月,佔爲己有,那樣齷齪的心思,從她逆光而來的那一刻,從他站起來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誕生,在後來的歲月裏,他每日都在仰望着天邊的明月,愈發的心頭難耐。
那是他的光,他的月亮啊……
可是,月亮只落在祁越身上,他滿心滿肺的嫉妒,卻又那樣的無可奈何。
實力不允許,身份不允許,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她救了你,你便是這般報答她的?”祁越將手中的杯盞,生生捏碎,眥目欲裂的盯着她,“赫連承,你將齷齪的心思用在她身上,竟是害得她這般……”
副將不敢多說什麼,趕緊又給祁越倒了杯水,將帕子遞給了祁越,“大人?”
“呵!”祁越狠狠閉了閉眼,繼而拿着帕子,慢條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水漬。
赫連承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低頭笑了,目光陰鷙的盯着祁越,“我明白了。”
祁越看向他。
“所以我很快就可以見到她了,黃泉碧落,她還是我的。”赫連承陰測測的開口,“祁越,你還是輸了,不是嗎?”
祁越眯起眸子,一言不發。
“那藥沒讓她失去記憶,卻可以送她與我團聚。”赫連承笑得好生得意,“祁越,我會在閻王地府,等着她的到來,這一次誰也救不了她,誰也留不住她了。”
祁越冷笑兩聲,“你太自以爲是。”
“祁越,我愛她。”赫連承勾脣,“與你不一樣,你們這些僞君子,明面上扭扭捏捏,從不敢承認自己的心頭好,但我不一樣。”
祁越盯着他。
“我要她,是那種堅定不移的執著,不管是生是死,她都只能是我的,差一點……差一點,我就可以和她成親了。”赫連承揚起頭,彷彿心頭的大石落下,“這一刻,我倒是有點期望了,活着的時候做不到,死了……倒是可以與她在一起了。”
祁越端起杯盞,慢條斯理的飲茶,“我會把你挫骨揚灰,找術士讓你永不超生,不管你是生還是死,都不可能染指她半分。月亮只該掛在天邊,不該淪爲你這等腌臢的懷中物,你不懂她的心思,不明白她的隱忍,更不在意她想要什麼,將卑劣的佔有慾當成愛,簡直是該死!”
“你只會成爲她的拖累。”赫連承最嫉妒的,就是祁越。
他是唯一一個,在百里長安身邊,能與她同牀共枕,且明裏暗裏得她庇護的男子,哪怕是沈唯卿,赫連承也沒有動過嫉妒之心。
沈唯卿永遠都是個旁觀者,與祁越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男人看男人,永遠是最清醒的。
“忠勇侯府的罪子,你可知道她在背後,庇護了你多少回?爲了你,她都做了多少?”赫連承冷笑,“我就不一樣了,只要她一句話,我可以拼盡全力。”
祁越居高臨下的睨着他,“拼盡全力的通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