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多麒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彰顯着屬於他的不平靜。
“你的心亂了。”阿昭勾脣。
多麒陡然轉頭,目光沉冷的盯着他,“你到底是什麼人?”
“江湖人。”阿昭回答,“行的路多了,看過山川河流,見過芸芸衆生,所以我看人很準。”
多麒很是不屑,“一個柔弱的廢物罷了!”
“廢物又如何?我見過天地,見過蒼生,就算是現在死了,也是沒有任何的遺憾,你們就不一樣了,一羣井底之蛙,什麼都沒見過。”阿昭靠在那裏,“拿什麼與我比?”
多麒張了張嘴,可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回去。
這些話,無可辯駁。
他們困在這方寸之地,所見只是方寸,所行也僅限於方寸,雖然沒有高高的牆,可這無形的東西才更傷人。
他曾悄悄的離開過,卻迷失在了大漠之中,被人救回來。
按照規矩,罰了他一年的面壁之刑。
一年,關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一個人一堵牆一個房間,差點沒把他逼瘋了,所以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敢往外闖。
每個人都安分守己的,守着這一片綠洲,唯有他……還時不時的坐在沙丘上,望着天邊的日頭,望着大漠的那頭。
可是大漠的那頭,還是黃沙……
“你想出去嗎?”阿昭笑得邪邪的。
多麒回過神來,“休要蠱惑我,你以爲我會信你嗎?”
“是不是蠱惑,你心裏清楚。”阿昭挑了一下眉眼,“現在是個機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想清楚一點。”
多麒拂袖而去,腳步匆匆。
瞧着他離去的背影,阿昭冷笑兩聲,仍是靠在那裏,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這一片綠洲存在太久了,不,應該說,是用古老來形容,這麼古老的地方,自然是有古老的祕密和傳說,外頭那些流言蜚語疊加在一起,足以讓人心馳神往。
不多時,外面響起了腳步聲。
聽說人醒了,巫醫便着急忙慌的趕來。
阿昭面色慘白的伏在牀邊,地上吐了一灘血,擡眸看人的時候,眼神裏透着迷離之色,彷彿離死只有一步之遙。
“哎呦!”巫醫趕緊上前,“怎麼會這樣?”
聽得這話,阿昭眼一閉,登時不省人事。
見狀,應娘往前湊了湊,見着這男子雖然眉目俊朗,但一臉的死氣沉沉,想着是不是快要不行了?且這地上吐了這麼多的血,十有八九是要去見閻王爺了。
思及此處,應娘當即轉身跑開。
現如今,衆人都在載歌載舞的,誰會在意一個外族人的死活?能留着他,而不是把他丟進大漠裏,已經是國主仁慈。
高燒這種事情,在他們這裏很少會有,畢竟大家的體質都擺在那裏,打小便由巫醫種下巫蠱,此後體質異於常人,縱然是受了傷或者是生了病,也不過是一兩日的事情,若是超出三五日,那都是了不得的。
除非摔成重傷,那恢復起來的確需要點力氣,但也不至於高燒不退。
“如何?”黛櫟進門。
底下人端着連盆出去,巫醫擦了擦手,“還是有點餘熱,不知道要燒到什麼時候。”
聞言,黛櫟眉心微凝,緩步上前,“怎麼會這樣嚴重?”
“外傷不愈。”巫醫解釋,“這傷着實也不輕,內傷外傷,可能是這一次還引發了舊疾,所以纔會一下子發作得這麼厲害。可惜是個外族人,不能用咱們的祕藥,要不然,倒是輕巧。”
黛櫟點頭,“若能活,是他命大。若不能活,便是他命數如此,咱也算是仁至義盡。”
說着,她看了一眼牀榻上的阿昭。
冷不丁,卻見着他擡了一下眼簾,彷彿是醒了,驚得她登時後退兩步,趕緊轉過身去。
“巫醫?”黛櫟驚呼。
巫醫趕緊上前,卻見着阿昭睜了一下眼睛,又沉沉的合上眼睛,當下檢查了,“不妨事,他還昏睡着呢!”
“可他睜開眼睛了。”應娘忙道。
巫醫搖頭,“這不是半夢半醒嗎?不打緊,記不得事的,他傷得重,不可能這麼快就醒轉。”
“原來如此。”黛櫟慢慢轉過身來,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如此便好,我還以爲他醒了呢!”
巫醫嘆氣,“傷太重,能不能活還是個問題呢!”
不能用族內的祕藥,所以就算要給阿昭治療,也得慢慢來,畢竟巫醫一直沒什麼大作爲,往日裏只鑽研蠱蟲,這外族人……還真是個問題。
“雖然我不喜歡外族的人,但到底是救了初大人和那麼多人,還是得給他留條命的。”黛櫟吩咐,“傷得這麼重,倒也真是難爲他了,一口氣撐到現在。”
巫醫頷首,“公主放心,我會盡力的。”
“嗯!”黛櫟報之一笑。
巫醫睨了一眼牀榻上的人,轉而笑道,“過些日子就是公主大婚,無謂因此而亂了心神,這裏交給我便是,公主還是好好準備出嫁便是。聽說多吉那小子,託了出初大人,買了不少好東西呢!”
聞言,黛櫟止不住面頰微紅,“不與你說了,走了!”
“還害羞了?”巫醫笑呵呵的,瞧着黛櫟離去的背影。
卻不曾察覺,牀榻上的阿昭,眸色微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