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長安是闖進去的，渾身溼噠噠的站在寢宮門前，聽得內裏傳來父皇狠戾的嘶吼聲，她便愣住了，只覺得遍體生寒，止不住上下牙齒打顫，哆嗦着往前走。
太醫全部跪在那裏，一個個都垂着頭，瑟瑟發抖不敢言語，人死不能復生，他們是太醫不是大羅神仙，做不到活死人、肉白骨。
“還愣着作甚？還不趕緊爲皇后診治？”百里常咬牙切齒，“再跪着不動，信不信朕砍了你們，誅你們九族？一幫廢物，一幫廢物！”
下一刻，百里長安溼噠噠的出現在那裏，低聲喊了句，“父皇……”
這是小姑娘第一次見到，父皇兇狠暴戾的樣子，眸色猩紅如血，擡頭看人的眼神，彷彿要喫人。
百里長安渾身顫抖，目光越過所有人，落在了牀榻上。
不久之前，母后還伏在牀邊，與她說了那麼多的話。
可現在呢？
母后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脣角似乎還有血跡，雙目緊閉，再也不會看她一眼。
怎麼會這樣呢？
“母后？”百里長安跌跌撞撞的上前，一下子跪在了牀邊，伸手輕輕推搡了一下，“母后？”
稚嫩的姑娘，一遍遍，一聲聲的呼喚着。
可不管怎麼喊，她的母后始終閉着眼睛，再也不願多看她一眼，彷彿又回到了那個被厭棄的時候，好似一切都回到原點，讓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徹底白費。
“母后？”小姑娘淚流滿面，“父皇，母后爲什麼不理我？”
百里常無力的癱坐在牀邊，伸手將黛櫟的屍體抱在懷裏，七尺男兒止不住淚落，“你怎麼敢？黛櫟，你怎麼敢？”
今兒一早，宮人來報，說是老國主昨天夜裏走了。
是以今日，百里常眼皮子直跳，總覺得會出現什麼事。
他已經盡力的讓人瞞着她了，爲什麼她還會……若不是知曉此事，她絕對不會做得如此決絕，可是、可是他們無妄一族，自愈能力那麼強大，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死去？
“皇上，皇后娘娘瞧着好像是……”院首生怕此事落在自己的頭上，趕緊撇清關係，“好像是服毒自盡。”
服毒？
百里常死死抱着黛櫟的屍體，目光狠戾的掃過殿內殿外的衆人，“誰？誰是最後一個接觸過皇后的？誰能告訴朕，皇后最後所食是什麼？”
應娘不在，門外的宮女和太監，慌忙磕頭爬進來。
“皇上，皇上，皇后娘娘今日什麼都沒喫，連藥碗都砸了，只在最後召見了小公主，不知道是不是小公主……”太監戰戰兢兢的開口。
“混賬。”百里常厲喝，“污衊公主，亂棍打死！拉出去！”
侍衛旋即上前，快速將太監往外拖。
“皇上，奴才真的沒有說謊，小公主，小公主，您說句話啊，自您走後，皇后娘娘便讓咱們關上了殿門，再也不許任何人進去，奴才真的沒有說謊，除了小公主，再也沒有人見過皇后娘娘。皇上，皇上，奴才冤枉啊，皇上……”
太監哭着喊着被拖出去，百里長安身形搖晃的站起身來，一臉茫然的望着自己的母后。
“我？”百里長安以手自指，“是我？”
百里常眸色如血，直勾勾的盯着她，“你說什麼？”
“是我。”百里長安忽然瘋似的衝到了梳妝鏡前，哆哆嗦嗦的找到了那個錦盒，然後失魂落魄的遞給太醫，“這……是什麼東西？”
太醫趕緊接過，內裏還殘留着一顆藥丸，嗅着這氣味，好似與皇后嘴裏殘留的，頗爲相似。
等到銀針試探，只見銀針發黑，可見……
“是劇毒。”太醫回答，“公主，這東西……”
百里長安一下子癱軟在地，忽然間嘴裏涌出一口猩紅，哭着笑着以手自指，“是我，是我、是我……真的是我，真的是我。父皇，是我，是我毒死母后的，是我……”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瘋了。
母后，她最喜歡的母后啊，居然是死在自己手裏的？
“是我親手給母后餵了毒，是我毒死母后的，是我……”百里長安歇斯底里的喊着，“母后，是我，原來真的是我？爲什麼？父皇，父皇？”
寢殿內，安靜得只剩下百里長安發瘋般的哭喊聲，她彷彿已經徹底魔怔，整個人都處於癲狂的狀態，完全無法自控，渾身抖如篩糠。
“爲什麼，母后要騙我，爲什麼……”百里常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渾身透着瘮人的寒意，他徐徐鬆開了黛櫟的屍體，一個踉蹌衝到了百里長安跟前，用力扣住了女兒稚嫩的肩膀，不敢置信的開口，“你說什麼？是你給她餵了毒藥？”
百里長安又哭又笑，脣角還帶着瘮人的血漬，“是我，母后是我殺的，母后是我殺的，是我……父皇，真的是我，是我害死了母后！父皇，父皇，我、我……”
她渾身僵硬而顫抖，一雙眼眸驚恐的望着四周，彷彿害怕到了極點，嘴裏還在不斷嘶喊着。
驀地，清晰的耳光聲，狠狠的打斷了一切的嘈雜。
太醫和宮人們，登時全部伏跪，皆渾身顫慄，無敢擡頭。
小公主親手弒母，若是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