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院首磕頭行禮，“公主的身子日漸好轉，只是高燒太久，又加上受了太大的刺激，以至於……以至於有點、有點思緒混亂。”
百里常高坐在上，眉眼間凝着化不開的霜冷，可又怕嚇着自家小姑娘，只得生生將心頭的一股怒氣壓下，轉而冷聲道，“如此，可有法子解決？”
“眼下公主身子虛弱，等着公主身子日漸好轉之後，就會慢慢好起來。”院首急忙回答，“只是，斷然不可再讓公主受任何的刺激了。”
百里常瞧着靠在軟墊上，神情漠然的百里長安，“傳令下去，從今日起，誰敢在公主面前亂嚼舌根，一律亂棍打死。”
“是！”太監領命，旋即退下。
太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再多說。
“阿九？”百里常伸手去握她的手。
可小姑娘卻好似嚇壞了一般，一下子縮了手，甚至於蜷起了身子，如同刺蝟一般將自身抱成一團，豎起了渾身的銳刺，不允許任何人輕易靠近。
她雙臂抱膝，縮在牆角里，一句話不說，一句話不聽，誰也別想動她，誰也別想碰她。
“阿九？”百里常喉間滾動。
黛櫟之死，對百里長安的打擊太大了，她始終忘不了，親手給母后喂下毒藥的場景，一幕幕始終在腦海裏徘徊，父皇那一巴掌，後來的那一場大雨……
這是百里長安生命裏，夢魘一般的存在，每每想起，連呼吸都疼，彷彿快要將她徹底撕碎了一般。
“罷了！”百里常知道，這個時候的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好好看着公主。”
紫嫣行禮，“是！”
“阿九會好起來的，對嗎？”百里常低聲問。
百里長安垂着頭，誰也沒有搭理，對父皇的話亦是置若罔聞，不哭不笑也不鬧，安靜得像一具木頭人，但她分明還活着，這是最讓她覺得痛苦的事情。
寢殿內，人皆散去。
安靜下來之後，紫嫣小心翼翼的上前，“主子？”
百里長安還是蜷在那裏，不言不語。
“奴婢知道，主子不是不想理會皇上，只是過不了心裏的那一關，可是主子，您知道皇上心裏有多難過嗎？”紫嫣湊近了牀邊，“皇上眼巴巴的等着您甦醒，可您醒來之後卻是這般模樣。”
“奴婢知道，主子心裏難受得很，但沒關係，奴婢和紫嵐會一直陪着主子，保護主子。”紫嫣深吸一口氣，“所有人都在等着您好起來，紫嵐爲了給您取藥，這會……”
她頓了頓，好似有些哽咽，終是說不出話來。
“主子？”紫嫣低低的喊着，“您可一定要好起來啊！”
寢殿內，靜悄悄的。
百里長安將下顎抵在了膝頭，就這麼直愣愣的瞧着前方，整個人像是丟了三魂七魄一般，再不復昔日的活潑。
她的人生，彷彿一瞬間沉寂了下來，只剩下一片荒蕪，死氣沉沉。
紫嵐一瘸一拐的進門，見着癡愣愣的主子，有些不是滋味，“主子？”
“你這般失禮於前，也不怕主子怪罪？”紫嫣低聲訓斥。
紫嵐蹙眉，“爲了主子，舍了我這條命又如何？主子，您覺得如何？那藥可真是奇效，長在蛇窟裏，尋常人是拿不到的，虧得奴婢一身銅皮鐵骨的。可惜就那麼一點，還被那幫狗東西給炸塌了，要不然，奴婢高低得給您都摘回來。”
她說這話的時候，嗓音裏是帶着笑的，唯一的一個，不是帶着愁雲慘霧，不夾雜着說勸，還有哭腔與哀求的人。
百里長安慢悠悠的擡頭看她，目光分外平靜。
“主子？”紫嵐登時笑了，當即給她轉了個圈，“您看，奴婢沒事，您也一定會好起來！再過一陣子，就該準備中秋佳宴了，奴婢陪您出宮，誰敢跟您搶花燈，奴婢就揍得他滿地找牙。主子覺得如何？”
說是沒事了，可紫嵐額頭的傷，脖頸上的傷，都是那樣的清晰明顯，但她還是在笑，笑得沒心沒肺，哪怕紫嫣衝着她擠眉弄眼，差點連眼珠子都摳給她了……她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只衝着自家主子嘿嘿傻笑着。
許是察覺到了主子的不太對勁，紫嵐訕訕的閉了嘴，狐疑的轉頭望着紫嫣，不明白主子到底是怎麼了？
“主子恕罪，紫嵐她不是……”
還不等紫嫣把話說完，百里長安卻慢慢的揚起了脣角，忽然笑了一聲。
這可把紫嫣給嚇壞了，頓時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主子？”紫嫣傻眼了。
主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