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百里長安帶着他浮至岸邊,但不容他緩過勁來,便已經將他壓在了白玉石階上,俯首吻上了他的脣。
脣齒相濡,祁越腦子裏的那個弦,終於徹底斷了,再也顧不得什麼,翻身佔據了主動權。
“阿九?”他低喚着。
百里長安目色猩紅的盯着他,胡亂的撕扯着他的衣裳,眼淚止不住的從眼角滑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知道要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彷彿只有這一刻,她的阿祁終於出現在眼前,終於不會再離開她了……
溫泉池,霧氣氤氳。
血色,沿着白玉石階徐徐而下,在溫泉池水的水面,漾開一絲絲血色瀲灩,最後消弭無蹤。
紫嫣和紫嵐守在外頭,各自對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有些事情,其實真的是命中註定的。
若是忠勇侯府沒有這麼一劫,她們的主子定然也是要嫁給祁越的,幼時的情誼其實一直刻在主子的骨子裏,她從來沒有忘記過,每個做噩夢的夜裏,她總是喚着他的名字醒來,哭着要找她的阿祁……
她們沒料到的是,從此後,主子再也沒有哭着醒來過,也沒有哭着再喊阿祁,彷彿是心裏的東西,莫名的就落下了,空缺被徹底補上。
百里長安自己無知無覺,但紫嵐和紫嫣卻是清楚明白,只是不敢說而已。
祁越的歸來,填補了她那份缺失的安全感。
軟榻上。
百里長安難得睡了一個囫圇覺,就窩在祁越的懷裏,被汗溼的青絲胡亂的覆在面上,被他輕輕拂開,其後又將薄毯覆在她身上,免她寒涼。
兩個孤獨的靈魂,相依相偎。
“阿祁……”她不自覺的囈語。
祁越抱緊了她,低低的迴應着,“我在,阿九,我一直都在,那個爲你摘星星摘月亮的阿祁,回來了。這一次,再也不會離開你。”
她彷彿有所感知,往他溫暖的懷裏縮了縮,睡得何其安然……
這一覺,睡得可真是踏實。
因着公主遇刺,百里常自然是坐不住的,當下派人來查看,聽得紫嫣如實彙報,當即回去跟帝王回稟。
當天夜裏,百里長安便進了宮。
見着百里長安的那一刻,百里常微微蹙眉,竟是盯着她看了半晌,沉默了半晌。
“父皇爲何這樣看着我?”百里長安低頭自查,“怎麼了?”
百里常搖搖頭,“沒事就好。”
“不過是一幫宵小之輩,不成氣候。”百里長安深吸一口氣,“只是不巧,恰好犯病了而已,但吃了藥泡了溫泉,便也沒什麼大礙了。”
“是!”百里長安垂下眼簾。
耳畔,傳來了百里常的咳嗽聲,隱隱夾雜着溼音。
“父皇?”百里長安蹙眉。
百里常擺擺手,拂袖坐在了軟榻上,“不妨事,舊疾罷了!”
“是阿九讓父皇擔心了。”百里長安眸色擔慮。
百里常瞧着她,眉眼間凝着化不開的愁緒,“阿九知道,父皇在擔心什麼,對吧?”
“嗯!”她點頭。
百里常嘆氣,“沈家那邊,父皇已經悄悄的提拔,剩下的就該是你的事兒,還有城外的護衛軍,赤金諭令要收好,若是真的到了那天……不許心軟。”
“父皇?”百里長安意識到,父皇似乎不太對勁。
百里常是誰,跟朝堂上那些老狐狸鬥了大半輩子,怎麼會料不到小姑娘的擔憂,這可是他一手教養長大的姑娘啊,“別擔心,沒看到你穩坐江山,父皇不敢閉眼。”
“我……”百里長安哽咽。
百里常摸摸她的髮髻,“阿九要學會心硬如鐵,要學會心狠手辣,不要有任何的婦人之仁。父皇能將先帝的殘局收起,靠的就是刀子,可還是沒能力挽狂瀾。刀子用夠了,到了你這兒,上刀山,下安撫,鎮文武百官,謀天下百姓。民心,即是天下。”
“阿九一直都記着!”百里長安斬釘截鐵的回答。
百里常靠在軟榻上,“只是可惜了,父皇怕是沒機會,見着阿九穿嫁衣的樣子。阿九,可會怪父皇?”
“阿九最喜歡父皇。”百里長安紅着眼。
百里常被她逗笑了,“父皇,也最喜歡阿九。皇朝初立,需要天子,但父皇不願將這江山交付在別人的手裏,只願讓阿九執掌天下,所以父皇寫的遺詔藏在御書房的密室裏,你知道該如何去取。至於新帝的遺詔,父皇希望阿九親自去寫,到底讓誰做你的手中劍,阿九自己選。”
橫豎,她的字跡與自己的父皇一模一樣,是他一筆一劃教出來的。
等的就是今日,爲的就是今日。
“父皇?”百里長安眉心跳了跳。
百里常笑着吐出一口氣,“沒事,只是提前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閉眼了,總不能阿九猝不及防吧?該交代的都交代了,父皇才能心內無憂的養病,你說是不是?”
百里長安垂着眼簾,握緊了父皇冰涼的手,“阿九……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