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的僵持狀態已然到了白日化，誰都不肯退一步，彷彿不死不休，非要一較高低。
懷裏的孩子，似乎意識到了周遭的不對勁，癟癟嘴發出了低啞的嗚咽聲，像是要哭又不敢哭出來，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祁越。
祁越心頭一慌，當下抱緊了孩子，溫聲輕哄着，“乖，不要鬧，乖乖的睡覺。莫要哭，莫要鬧，小寶寶最乖乖。”
小傢伙盯着他，默默吸吮着手指，彷彿是自己在給自己止哭。
瞧着這麼乖巧的孩子，祁越是整顆心都跟着軟乎了下來，之前紫嵐說過，長安走的時候是懷着身孕的，若她能……那麼他們的孩子，是不是也會這麼乖巧，小小的裹在襁褓之中，有一雙大大的眼睛，聲音是那樣的奶呼呼……
“孩子可以還給你們。”祁越道，“就當我求你，哪怕是人已經不在了，也讓我見一見她的葬身之地。”
說着，祁越跪地磕頭，“求你了！”
應娘心頭一緊，當即上前，將孩子抱了回來，祁越沒有絲毫的掙扎。
“祁越？”紫嵐咬咬牙。
一下子，丟了一顆籌碼，顯然是不明智的決定。
但……
事已至此，紫嵐還能說什麼？
冷不丁，劍歸鞘。
紫嵐撲通跪地，給應娘狠狠磕了幾個頭，“我打小就跟着主子，主子在哪，我就在哪，若她真的埋骨於此，紫嵐必生死追隨。”
若是旁人說這話，應娘自不會相信，但對於紫嵐……
她知道，這丫頭說到做到，必不會食言。
“姑姑？”小姑娘開了口，“這這麼辦？”
眼見着衆人即將撲上去，應娘開口，制止了衆人，“都住手？”
她是黛櫟身邊的人，現如今是整個無妄之境的管事，是以大家都聽她的，但對於她此舉亦是不明白，畢竟他們對大昭的人，幾乎是恨之入骨，絕對不會放過的。
“你們帶了多少人？”應娘問。
衆人心下一驚，登時紛紛閉嘴。
若是他們還帶着軍隊過來，這無妄之境，怕是會成爲第二個滅族之地。
“只爲尋她而來，且帶一顆真心。”祁越似乎明白她的意思，說着模棱兩可的話。
應娘抱着孩子轉身，彷彿是安撫衆人，其後將孩子交給了那個姑娘，“看好孩子。”
深吸一口氣，應娘轉頭問，“巫醫回來了嗎？”
“大概天亮之前會回來。”有人回答。
應娘點點頭，這纔將注意力回落在祁越和紫嵐身上，“跟我來吧！”
“多謝！”祁越擡步就走。
紫嵐慌忙跟上，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道主子現下如何？
“我家主子，可還好？”紫嵐是憋不住話的人，屁顛顛的追上應娘，“可有瘦了？我瞧着你們這兒較爲清苦，主子怕是喫不慣睡不慣吧？主子認牀，她……”
應娘陡然頓住腳步，“閉嘴！”
紫嵐：“……”
閉嘴就閉嘴，只要能見着主子，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只是，走着走着，紫嵐覺得不對勁了，此前算是溫暖如春，可現在越往山裏走，越是寒涼入骨，彷彿回到了之前的雪山之境。
“主子怕冷，你們怎麼能如此對她？”紫嵐有些氣憤，“將她丟在這樣寒涼的地方，讓她如何受得了？主子的膝蓋不好，身子也不好，你們……”
一肚子的怨氣，讓紫嵐氣得想拔劍，不想再與他們這些人理論，可轉念一想，萬一他們又後悔了，不帶着她去見主子，豈非真的見不着主子了？
思及此處，她這怨氣只能生生咽回去。
先見着主子再說！
周遭，逐漸冰天雪地，瞧着與之前的環境已是兩個天地。
祁越卻忽然頓住了腳步，顯然是意識到了什麼，他慘白了一張臉，掩在袖中的手止不住的輕顫着，“敢問一聲，這是要、要去哪？”
“怕了嗎？”應娘問。
祁越定定的望着她，彷彿去了半條命一般，“不、不會的，是不是？”
“怎麼了？”紫嵐沒反應過來。
祁越眼角微紅，“她還活着，對不對？”
應娘嘴裏哈着白霧，“你們所謂的尋找，是真的希望她還活着，還是隻想給自己一個交代呢？現如今，她的死活，對你們來說是一種執念，那麼這個執念消除之後，還能剩下幾分真心？”
“你什麼意思？”紫嵐白了一張臉。
別的不懂，但祁越的臉色……紫嵐是真的看懂了。
“不敢回答？”應娘目光平靜的望着祁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