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
伴隨着唐德的敲門,一個渾厚踏實的嗓音響起,唐德聽着微微思索,就想起來了,這一位正是自己的鄰居,齊家的男主人。
果然,大門打開,一個身形略顯消瘦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了唐德的面前,這男子身材很高,背部略顯彎曲,頭髮已經帶上了幾許灰白,他身上穿着一件皮質的圍裙,上面還沾着些不知名的碎屑,手上拿着兩把類似銼刀的小工具。
中年男子一看見唐德,就露出了一個笑容:“是小唐啊你回來了”
“齊叔,剛回來。你今天沒去上班”
在唐德的記憶中,中年男子是一名製鞋匠,在北市區內一家很有名的鞋店工作,據說手藝不錯,尤其擅長各種皮靴定製,每月薪金不算少,但工作也是極忙。
“哈哈,接了幾單私活,今天請假在家。恩,來來,先進來坐”中年男子說着就向裏讓去:
唐德卻擺擺手:“不了不了,齊叔,我來找我爺爺。恩齊嬸不在嗎”
“哦,你嬸兒幫人漿洗衣物,出去了。你爺爺跟着小震在湖邊釣魚,沿着這條路走,你應該能看到他們。”
唐德順着中年男子的指向看去,就見視野的盡頭有一條蜿蜒的河流向上,隱約間能夠看到幾個黑點,他立刻道:“這幾天麻煩叔叔了,我這就去看看我爺爺。”
“那行了,去吧,去吧。”中年男子擺了擺手,看着唐德即將轉身離開時,他面色顯出些猶豫,又出聲道:“小唐”
“嗯”
“你嬸兒向我說了你的情況,我也知道你這次去了什麼地方。不過,一會兒,若是齊震向你問起城市的邊境,請不要多說”
並非是所有人都有膽量直面彌天大霧,對於普通人來說,他們更喜歡用城市的邊境來代替。
“呃”唐德一頓,不由好奇:“爲什麼啊”
中年漢子咧咧嘴,笑的認真:“年輕人都有一顆嚮往輝煌的心,但生活總還是平平淡淡,纔是真。”
好有道理啊
“那好,我走了”
也不知道是燧神取火時,早已經算準了聖火的落點;又或者聖火本就自帶搜索能力,反正,除了極少數環境較爲特殊的庇護所外,大部分庇護所都不缺水源,紅巖城也是如此。
紅巖城內不僅僅有充足的地下水供養,更有一條自西北流向東南的河流,河流橫貫整個城市,源頭和下游卻又都隱藏在迷霧之中,無法窺探。
坊間傳聞,紅巖城的發現者,開發者和第一任城主,齊紅巖是個超級大路癡,一百四十年前,他在彌天大霧中兜兜轉轉,就是沿着這河流一路走來,才發現了這處庇護所。
所以,他爲這條河流取名爲息河。
息者,生息也,繁衍之地,生命重生所在。
沿着息河前進,也就一刻鐘的樣子,唐德就見到了自己的爺爺,老頭兒坐在一個小馬紮上,戴着一頂寬沿草帽,修長乾枯的雙手握着一副魚竿,仔細的盯着水面,展露的側顏說不出的認真。
唐德會心一笑,快步走到老人旁邊,叫了聲:“爺爺,我回來了”
老頭很傲嬌的微微側頭,斜眼瞟了一下唐德,又扭頭回去,再次盯着水面,卻是理也不理。
唐德有些尷尬的撓頭,尤其是看到一旁憋笑的青年,哪怕以他三十年的閱歷練就的厚臉皮,都不由得紅了紅。
小爺不生氣,絕對不能生氣
可爺爺啊,你總得給我留點面子哈
如此想着,唐德不得不用手揉着臉龐,搓揉出一個眼歪口斜的表情,側着腦袋,將自己的臉湊到老爺子前方,道:“猜猜我是誰”
老爺子
雙眼一瞪,又一眯,這一瞬,唐德只覺得一股森冷的氣息鎖定了自己,彷彿被兇獸窺視,讓他的動作驟然一僵,心跳止不住的狂跳。
可下一秒,老爺子眼睛又瞪大了,手中魚竿一扔,直接抱着唐德的腦袋大叫:“孫兒,我的孫兒,你跑哪去了我已經有一個,兩個,恩,三個小時沒見你了”
哈哈,僅僅是一,二,三個小時
不是三天
“松,鬆鬆,爺爺,我在呢別這麼用力,喘不過氣來了。”唐德的腦袋被老人越抱越緊,只覺得眼前有星星閃爍,索性,旁邊還有一個人。
只見一個身形壯碩的青年笑着提着一個魚簍,湊到了老人的面前,道:“老唐頭,瞅瞅,這是什麼”
“這是魚,我最喜歡喫的魚。”
老頭的注意力立刻被魚簍內的幾尾魚兒給吸引了,不知不覺的鬆開了手,又抱着魚簍流口水。
咳咳咳咳咳
唐德半跪在地,劇烈的咳嗽起來,好半晌才緩過氣來。
青年已經到了唐德身邊,蹲下,憨憨的問:“小納德,你沒事兒吧”
沒事
沒事兒嗎
小爺我這是沒事兒的樣子嗎
差點又死在老爺子手裏了
我這日子過得有,得有多悲催啊
咦,咦
差點,又
草,不是一次啊
媽媽呀,誰能告訴我,養個會武功的老爺爺,爲什麼這麼辛苦啊
“沒事,沒事兒了”唐德擺手,緩了半晌後,才道:“震哥,我沒事兒了,習慣,習慣就好。”
“嘿嘿,小唐確實辛苦了。”青年由衷道:
唐德淚奔:“理解萬歲”
唐德既然來了,自然這釣魚也就結束了,一行人收拾好東西,沿着來時的道路,向回走去。
老人仍舊是抱着魚簍,一眨不眨的盯着幾尾魚兒流口水,唐德只要牽着魚簍的繩子向前,老人也就跟着走了,至於青年則拿着魚竿板凳,和唐德並肩而行。
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了,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異常舒適。
“恩小唐,我聽我媽說你是去了城市的邊境,能和我說說嘛”青年突然問道:
“爺爺,回去,回去後我就立馬給你燉魚湯喝哈”唐德這邊哄着自己的爺爺,就聽到了問話,他有些詫異的側頭望去,只見青年一臉好奇的模樣。
直到這時,他纔算是真正的仔細打量着眼前這位青年。
青年名叫齊震,是齊叔和齊嬸的獨子,今年大約二十歲,他有着齊叔的身高,幾近兩米開外,有着齊嬸的身材,雖然並不算肌肉虯結,但卻也稱得上結實,唐德站在他的旁邊,最明顯的就是身形帶來的壓迫。
他的臉龐隨了齊叔,濃眉大眼,看上去很端正,但神色間帶着天然的憨厚,聲音也憨厚,若是第一次接觸,總會給人留下憨厚沉穩的印象。
但唐德卻從曾經的記憶裏發現,對方有着不屬於這個年紀的精明和冷靜。
當然,年輕人都會有自己的想法,越是精明的人,越不喜歡平凡。
就比如說齊震,他雖然繼承了父親的手藝,但顯然不想成爲一名製鞋匠。
似乎是察覺到了唐德的詫異,齊震微微蹙眉,道:“不方便說嗎”
唐德聳聳肩:“不是,我只是在想知子莫若父啊。來之前齊叔還特地交代我,若你問了,別和你多說。”
“我爹交代了”齊震突然一怔,眼睛瞪大:“不是吧,你這就把我父親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