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後,赫爾墨斯重新跳回樹,坐下來,靜靜等待卡德摩斯此行的成敗。
然後他隱約聽到,某個陰暗的角落裏,有一句低語響起:
“咦?稍微晚了一步嗎?好吧。——弟,睡了他。”
於是他感覺沉重的睏倦像大山一樣向他兜頭壓來。他連哼都沒有哼出一聲,直接從樹栽下,咕咚一聲栽進土裏,呼嚕呼嚕睡了過去。
黑色和灰色的影子在角落現身。修普諾斯收攏雙翼,有些不滿地道:
“兄長,能不能不要再讓我催眠諸神了?奧林匹斯十二位主神,我已經得罪兩位了!”
“放心吧,有我呢。”塔納託斯拍拍他的肩膀,“跟我在一起,你以後還會得罪更多的。”
修普諾斯無奈:“至少,以後換個說法,別說讓我‘睡了他’吧?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親愛的弟弟,難道你沒意識到我是故意這麼說的嗎?”
“……”
兩人沿着山路向前走去。
塔納託斯知道這段是卡德摩斯以凡人之身拯救宙斯的劇情。他本來計劃代替赫爾墨斯來給卡德摩斯發佈任務,可惜遠道而來沒算好時間,稍微晚了那麼一會。
不過晚晚了,也沒什麼。他不太記得這段爲什麼一定要卡德摩斯這個凡人去救,剛纔赫爾墨斯說的話他也沒聽到。但這不妨礙他合理推斷:提豐將宙斯囚禁在這裏,多半是有什麼手段,能防範諸神的援救。
所以既然卡德摩斯已經山去了,那先靜觀其變。塔納託斯和修普諾斯只是謹慎地潛行在陰影裏,遠遠地跟着卡德摩斯。
他們看到卡德摩斯捧着里拉琴進入山洞。不一會兒,悠揚的琴聲響了起來。
即便知道這多半是卡德摩斯援救宙斯的手段,塔納託斯還是被琴聲所吸引,幾乎沉醉了進去。
這琴聲,前世地球什麼名曲、什麼神曲都好聽千百倍。很難想象,一支小小的豎琴,竟能奏出這般豐富、飽滿、百轉千回的音調。
不過塔納託斯畢竟是死神,而且心懷警惕,所以雖然沉醉,卻並沒有迷失,片刻從琴聲回過神來。
他拍了拍修普諾斯,喚醒了同樣沉醉的睡神,繼續向山洞潛行而去。
洞幽深昏暗,更方便兩人潛行。
進洞不遠,他們看到俊美的腓尼基王子坐在一塊石頭,專注地彈奏着里拉琴。
而在他面前,一個他大兩倍的蛇妖正盤曲着下半身的蛇尾,一隻利爪支着一顆碩大而美豔的女人的頭顱,怔怔地盯着彈琴的王子,臉掛着小女人般幸福的笑容,完全迷失在了優美的琴聲。
“厄喀德娜。”塔納託斯和修普諾斯認出了這蛇妖,對視一眼:“已經被迷住了。”
“看來這是卡德摩斯,或者說赫爾墨斯的計劃。”兩人用眼神交流道。
但是塔納託斯不知道卡德摩斯下一步會怎麼辦。他在這裏彈琴迷住厄喀德娜,沒法騰出手來去救宙斯。
不管哪種可能,卡德摩斯都會救出宙斯。
不過現在,出現了塔納託斯這個變數。
塔納託斯看到厄喀德娜身邊放着一隻熊皮口袋,知道那裏面裝的定然是宙斯的手筋腳筋。厄喀德娜被迷得神魂顛倒,對周圍狀況毫無察覺,塔納託斯直接拿過口袋,帶着修普諾斯向山洞深處走去。
在陰冷潮溼的洞底,他們看到了斷手斷腳,奄奄一息的宙斯。
“神王大人……竟然敗得這樣慘……”修普諾斯感慨道。他跟其他諸神一樣,心都有根深蒂固的“神王不可戰勝”的觀念,如今看到這一幕,難免會產生心理衝擊。
“神王並非不敗,諸神也非不死。”塔納託斯冷笑着裝了個逼,對修普諾斯道:“弟,睡了……”
“不必了!”修普諾斯氣鼓鼓地打斷,“神王已經深度昏迷,不省人事,用不着我再催眠他!”
“好吧。”塔納託斯尬笑,心說我逗這個便宜弟弟是不是逗得有些過了?
算了,先幹正事。
他走前去,把熊皮口袋扔在宙斯身邊,然後——
拔出了死亡之劍。
修普諾斯嚇了一跳。自從跟提豐“談判”失敗,一路走來,他以爲塔納託斯改變主意,要拯救宙斯,幫宙斯打敗提豐了。那樣的話,他們之前犯的那些錯誤,可以功過相抵了。所以他一直支持塔納託斯,即便讓他直接催眠十二主神之一的赫爾墨斯,他也毫不猶豫。
可是看現在這架勢,難道兄長要……
果然,塔納託斯拔出死亡之劍,把昏迷的宙斯拎起來,腦袋擱在一塊突出的石頭,脖頸露出來,擺成一副要受刑砍頭的姿勢。
然後他舉起死亡之劍,喀嚓一劍劈了下去。
山洞裏還回響着卡德摩斯悠揚的里拉琴聲。修普諾斯覺得自己的小心肝伴隨琴聲顫抖個不停,呼吸都停了幾拍。
接着他看到塔納託斯提起劍,湊去仔細端詳片刻,喃喃道:
“還真砍不死啊,連個印子都沒有。”
然後塔納託斯揪住宙斯的腦袋,抓着劍在宙斯脖子剌呀剌——
修普諾斯額頭冷汗直冒。他又一次懷疑,這真的是我那個一母同胞的哥哥麼?
足足剌了五分鐘,並沒有卵用。塔納託斯把宙斯扔到地,有些氣急敗壞地道:
“他孃的!我還以爲我覺醒了能屠神了呢!這鎖血掛根本不講理啊!”
再次聽到這種不可理解的話語,修普諾斯想勸都不知該怎麼開口。
好在塔納託斯氣哼哼地嘟噥了幾句,嘆了口氣,平靜下來。這個結果雖然讓他沮喪,卻還是在他意料之的。
塔納託斯解開熊皮口袋,掏出手筋腳筋,扔在宙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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