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斯王宮的地牢裏,被縛的塔納託斯渾身僵硬,面對着嘲笑他的西緒福斯。
醫院天台,趁着值班空隙跑到這裏躲清靜的朱爵,着滿城燈火喫下已經涼了的外賣。
哈迪斯神宮寶庫,覺醒的塔納託斯一聲長嘯,死亡神力造出黑洞扭曲了周圍的時空。
……
等等,怎麼回事?
這些記憶……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做什麼?
這些是記憶。爲什麼我會活在記憶裏?是在做夢嗎?
對了,我是朱爵,我也是塔納託斯。
我是穿越者,我也是覺醒的死神。
我在永夜之地,我要找到出去的路!
……
塔納託斯睜開了眼睛。
周圍還是一片黑暗。牛蹄印還在眼前,美杜莎的虛影也還在繞着他轉圈圈,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
但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覺得,自己可能把一輩子的冷汗都出光了……
因爲他知道,他已經迷失了。
在剛纔,他迷失在了永夜之地。
這種迷失,他也是第一次經歷。但經歷過了,他知道,這是迷失的感覺。
永夜之地是量子疊加態的世界。既存在,又不存在;既存在在這裏,又存在在那裏;既存在於此時,又存在於彼時。它既有形態,又沒有形態;它的形態既是高山,又是大海;既是沙漠,又是草原;既是森林,又是沼澤;既是虛空,又是深淵……
永夜之地是這樣,迷失在永夜之地的人也會是這樣。
在剛纔那個永恆的瞬間,他既是塔納託斯,又是朱爵;既生活在這方世界,又生活在他的家鄉——地球。
他的記憶被撕裂開來,隨之被撕裂的還有他的靈魂,他的人格,他的感官,他所有的一切。
他變成了像永夜之地一樣的,量子疊加態的存在。
這是無解的。這種規則遠超任何神力,甚至遠超世界本原那最根本的力量。神王宙斯來到這裏,也會被這規則輕易撕碎,再強大的力量都無濟於事;創世五神來到這裏,也只能掀起一片水花,瞬間會被淹沒;連化生世界的原初的混沌卡俄斯來到這裏,最多隻是多掙扎片刻,最終的結果,不會有任何區別。
是的,這已經不是永夜之地,或者說不只是永夜之地,這是永夜之地和永夜之地之外無盡虛空的交界之處。
是真正的,整個希臘神話世界的邊緣。
是這個泡狀世界最外面的,那層薄薄的膜。
“已經深入到這裏了嗎……”塔納託斯喃喃道,“可爲什麼我還能醒過來?”
他很清楚,剛剛再往外飄一點,他會永遠迷失在世界之外的無盡虛空。
可是即便在交界之處,憑他自己的力量也是不可能從迷失甦醒過來的。
或許只有母親可以。
母親?
那是一條長裙。
黑色的長裙。
這黑色不是黑夜的黑,也不是他揮劍斬出的黑洞的黑,這黑色是所有的黑。
所有的色階,所有的色溫,所有的色度,所有的色調……塔納託斯不知道這些術語這麼用對不對,總之是,只要能被歸類爲黑色的顏色,這長裙都有。
而且如流水般幻動,十分美妙和諧。
而長裙的款式,簡直無法用語言描述。
它是輕薄的,又是厚重的;它是簡雅的,又是華貴的;它是嚴整的,又是輕鬆的;它是豪放的,又是婉約的……
總之,它是變幻的,它是疊加的,像永夜之地一樣。
它是母親的長裙。
著名的“倪克斯黑裙”。
看到這黑裙,塔納託斯終於徹底放下心來。
母親果然一直在看着他們。牛蹄印是母親的指引,而他在交界處迷失又甦醒,顯然也是母親救了他。
黑裙越飄越近,到了他面前伸手可及的地方。
塔納託斯怔怔地盯着黑裙。
黑裙一動不動,全黑的水波盪漾,變幻疊加的款式展示着自己的玄妙。
塔納託斯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
黑裙依然一動不動,全黑的水波盪漾,變幻疊加的款式展示着自己的玄妙。
塔納託斯的臉色更加難看。
黑裙還是一動不動,全黑的水波盪漾,變幻疊加的款式展示着自己的玄妙。
“不是要讓我穿吧?”塔納託斯終於開口道。
黑裙繼續一動不動,全黑的水波盪漾,變幻疊加的款式展示着自己的玄妙。
“我是男的啊!”塔納託斯咆哮。
黑裙……
它抖了抖,靠得更近了些。
塔納託斯深吸一口氣,對着黑暗虛空說道:“親愛的母親,如果你在的話,現身跟兒子見個面吧?我們母子也很久沒有交流交流感情了。”
黑暗虛空根本不搭理他。
“算你不出現,也不能讓你兒子穿裙子吧?既然款式可以變,可以給我變成袍子啊!”
黑暗虛空依然不搭理他。
“真的要穿嗎?真穿了的話,你兒子的一世英名可毀了!連宙斯那個變態都沒穿過女裝啊!”
黑暗虛空還是不搭理他。
“我知道你是爲了救我。穿它,應該能獲得你的一部分力量,走出這裏了吧?可是不能換別的辦法嗎?”
黑暗虛空繼續不搭理他。
塔納託斯生無可戀。
不過,當然,這只是一種修辭性的說法。塔納託斯還是想活命的。
他嘆了口氣。
女裝還是死,這是擺在眼前的問題。
他覺得這一定是某個更高級存在的惡趣味。
不過,爲了活命而女裝,總爲了漲粉,爲了訂閱,爲了還欠更而女裝要容易接受些吧?
於是他伸手抓住了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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