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一支金盃摔得扭曲變形,瓊漿玉露灑了一地。神宮服侍的寧芙仙女遠遠地躲在廊柱後面,緊張害怕地偷瞄着金座的神後,顯然這位神界的女主人剛剛從一場雷霆之怒平息下來。
看着空空蕩蕩的大殿,感受着旁邊主座冷冷清清的氣息,赫拉的心疲憊而苦澀。
我在永夜之地困了那麼久,遭受了那樣的屈辱,差點回不來了……可是,你剛剛把我接回宮裏,甚至沒有多問一句,又找你的小情人幽會去了!我這個神後,我這個妻子,在你眼裏究竟算什麼?!
埃癸娜,歐羅巴……一個河神之女,一個只是區區凡人,把你迷得神魂顛倒……你以爲我不知道,你以爲你把她們藏得很好,可是我司掌天下婚姻,這種破壞婚姻的不正當行爲,怎麼可能逃過我的眼睛?!
有時候,我倒寧願不知道……不知道,也不必傷心……不知道,也不必後悔……當初爲什麼貪戀權位,許下了那樣的誓言……到現在,更是沒有勇氣打破這一切,只能違心地承受……
不知道,也不會痛恨自己的卑微懦弱;不知道,能傻傻地以爲你還像當初那樣愛着我……
一陣冷風吹來,吹在她裸露的潔白雙臂。她擡起雙手抱住雙臂,沒有哭泣。
隨着冷風,一個黑色的影子緩緩飛進神宮大門,翼展寬闊遮蔽了宮的光線。
“你不能進去!你怎麼敢擅闖……”
守衛神宮大門的代蒙武士氣急敗壞地跟在黑色的影子後面,意圖阻攔。
然而黑色的影子只是瞥了他們一眼,這些代蒙武士覺得一種難以承受的驚悸感在心升起,並迅速轉化爲深深的絕望。他們感覺自己像在墜入無盡深淵,周圍是一片黑暗冰冷,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抓握,沒有任何力量可以藉助,只能那麼無所適從地一直墜落下去。想反抗沒有辦法,想戰鬥找不到敵人,算想不甘地大吼兩聲,也根本不知道有沒有人能聽見……
發誓守衛神宮,可以毫不猶豫地獻出生命,無所畏懼的這些代蒙武士,竟被這一瞥嚇得無法動彈。
赫拉看着這個飄飛在自己面前,讓整個宮殿都變得陰冷靜謐的神,坐直了身子,努力壓抑心那些女兒情愫,她知道這些情愫在這個神面前毫無用處。
“你們都下去吧。”她以神後的威嚴說道。那些寧芙和代蒙立即退了出去,將宮門關閉。
赫拉並不說話。靜靜地坐在金座,等待塔納託斯開口。
既然最大的把柄握在對方手裏,再委屈再不滿也只能服從。但既然坐在這裏,是神後,不是誰的奴僕。那最後一點尊嚴,哪怕只是表面的尊嚴,也必須維護。
塔納託斯收攏雙翼落下,走到金座旁,拈起桌子一串葡萄喫起來。邊喫邊道:
“宙斯又出去找他的小情人了?”
“跟你無關。來找我有什麼事?”赫拉不接這個話茬,繃着臉說道。
“他每次去找那些小情人,你都能知道?”
“……”赫拉沉默不理。
“你好不容易脫險回來,他也不想着多陪陪你。”塔納託斯卻不依不饒,一副八卦附身的嘴臉。
“我說了跟你無關!別再說了!”赫拉氣怒,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那些女兒情愫又都翻來了。
“確實跟我沒什麼關係。我只是想提醒你,他那些小情人,很多都不是自願的。要麼是被他誘騙、拐帶、劫掠,到了遠離家鄉千里萬里的陌生土地,走投無路,只能委身於他;要麼,乾脆是被他強爆的。她們都是受害者,所以,你最好別報復她們了。”
“你連這也管?”赫拉咬牙切齒地道。
“算不管,只是提醒你一下。畢竟,你現在也是個受害者了——”塔納託斯拿大拇指指了指外面,“如果突然有個人因爲那裏的事要報復你,你怎麼想?”
“……”赫拉沉默不語。不知道是沒法反駁,還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行了,不說這個。我這次找你來,是有別的事。”塔納託斯掏出倪克斯黑裙,抖開在赫拉麪前:“這個幫我改改。”
赫拉在永夜之地深處已經見過了塔納託斯穿這件黑裙的樣子。她覺得……
其實並不怎麼違和。倪克斯黑裙的款式是變幻疊加的,其也有性氣質,而塔納託斯長得也挺俊美……
不過這話她可不敢說。塔納託斯讓她改,那改好了。也不是什麼爲難的事。
可是等她接過黑裙,仔細打量之後,她卻爲難了:
“塔納託斯,這裙子……”
“怎麼,有什麼問題?”
“這裙子我改不了……”赫拉說道。又擔心塔納託斯不滿,主動解釋道:
“我對女紅倒是懂些。將布料裁剪縫綴,製成衣物,使其附着神力,成爲神器,並沒有什麼難度。跟我的兒子赫菲斯托斯起來,這點技藝不算什麼。但是倪克斯的黑裙……並不是布料製成的。”
“不是布料?”塔納託斯了。伸手摸摸裙子:全黑的水波盪漾,變幻疊加的款式展示着玄妙。確實不是一般的神器,但摸着的感覺是布料啊。
“只是看去是布料。其實,它是由純粹的神力凝聚而成的。它的樣子是布料,但不是真的布料,而我也不熟悉凝聚它的神力是什麼屬性。所以,我不知道能不能裁剪它,該用什麼工具裁剪它,又要用什麼東西把它縫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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