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十秒。
從他給明渡發信息,到明渡回他,大概就十秒。
兩條信息時間間隔有五六秒。
陳幺靠着明渡的枕頭往後躺了下,把明渡鋪好的牀推出了好些皺褶,他懶得動手脫鞋就左腳踩右腳地把鞋子脫了下去。
穩了,明渡肯定對他有意思。
他暫時得在這兒打工,要想過得舒適點,肯定得找個人照顧他。
陳幺也不是不能自己下去買鋪蓋,但他的人生信條就是能麻煩別人,就絕對不自己動手操勞,他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不對的。
年輕貌美就是他的資本。
在他最年輕最漂亮的時候不揮霍這些,難道等到老了對着鏡子哭嗎?
在他心裏,那是傻逼才能乾的事。
陳幺看到明渡的回信就把手機扔到了一邊,對於愛慕他的人,他會有種天然的優越感,他會自然地把自己放在被追求、被追捧的位置。
他勾頭在牀下找到了明渡說的礦泉水,抽出一瓶灌了下去就心安理得地睡了起來。
明渡十二點左右才下班,這時候夜都深了。
一羣人站廠區門口商量怎麼回去。
“還有公交嗎?”
“最後一班去城郊的公交車在十一點半,早過點了。”
“媽的,晚上有點涼啊。”
“沒公交了,打車?”
“打車得一百多吧,均一下一個人也得三四十了,都夠我兩包煙了。”
“不打車怎麼辦?”
“操,你問我,我問鬼啊。”
明渡在一邊找共享單車的分佈點。
一羣人商量來商量去,還是決定打車,一天掙了四百,能支持他們奢侈一把,有人眼尖:“明渡?”他問,“你去哪?”
明渡的腿有點瘸,站着還不明顯,一走路就會顯得有點跛:“我騎車回去。”
“……”
好一會。
“就他摳。”
“可不是。”
“他在宿舍開熱點還收費,一小時二十。”
“臥槽,還真有人買啊?”
“有啊……操,別跟看傻逼似的看我,他的網快,下載幾個g的‘資料’也就幾分鐘。”
“那麼快?”
“就是快啊,他的網都不帶限速的。”
“什麼資料,共享一下唄。”
“找明渡買去,他網快,還什麼會員都有。”
“假的吧,他打車都不願意,會開會員?”
“他就是有啊,還都是超vip的,你們這羣土狗真該去見見世面。”
……
陳幺睡了八九個小時還沒睡飽,但還是起來了。
417的其他人回來把他吵醒了。
陳幺沒管其他人看他在明渡牀上是什麼表情,他煩躁地用被子卷着頭,氣壓實在有點低,不大的宿舍一下子進來了六個人,擠得好像轉身都沒地。
還有人換鞋。
在鋼廠裏幹了一天、發酵了一天的鞋。
生化攻擊。
陳幺初中就住上了雙人寢,高中的時候好幾個同學邀請他去他們家裏住,他交的好朋友就更別說了,他們在家裏給陳幺留了單間,隨時歡迎他去住。
陳幺到走廊上去透氣,對着那扇落滿灰塵的窗子,他真的開始後悔了。他不該花大幾萬買琴,稍微留一點錢,最起碼可以住得起一個不錯的賓館。
……他知道自己不是很聰明,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清晰地認識
到他真的不是很聰明,沒常識,沒規劃,遇到點事就能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
明渡回來的要晚一些,夜風把他身上吹得有些涼,他走路雖然會瘸,但基本沒聲音:“你蹲這兒幹什麼。”
陳幺的臉有點白,他有點茫然擡頭,想了會才記起來這是明渡:“吹風。”他的餘光瞥到了在地上的影子,他的頭髮好像有點亂,他擡起胳膊順手理了下,“他們回來了,還脫鞋,裏面好臭……你笑什麼?”
明渡收斂了笑意:“我笑了嗎?”
他淡然道,“你看錯了。”
陳幺:“……”
他確定以及肯定,“你就是笑了。”他用手點在自己脣角,往上擡了一點,“就是這麼笑的。”
明渡移開了目光:“哦。”
“你不要就哦。”陳幺是有點較真的,換成別人,大概會人覺得厭煩,但他長得漂亮,他做這些讓人煩的事就透着種愚蠢得可愛,“你就是笑我了。”
明渡瞥向陳幺,聲音有點懶散:“嗯。”
陳幺還以爲明渡會拒不承認,他有點驚訝:“你承認了?”
也沒什麼不能承認的,明渡誠心道:“我不是故意嘲笑你的。”
“……”陳幺忽然後悔自己爲什麼要較真,他討厭別人的腳臭味,討厭八人寢,討厭這兒又悶又潮的走廊,他現在還有點討厭明渡。
蹲着的男生垂下腦袋,一點都沒掩飾低落的情緒,“你可真討厭。”
明渡把想揚起來的脣角壓下去,正經了下:“你還要蹲多久,腿不麻嗎?”
陳幺倒也沒覺得腿麻:“不麻。”他用指尖戳了下地面,“我就是不想進去。”
明渡覺得陳幺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你還不回家?”
他哪裏還有家。
陳幺蜷了下指尖:“不回。”
好言勸不了該死的鬼,明渡決定回去休息:“那您繼續。”
陳幺這才擡頭,他看到的是明渡的背影,明渡真的又高又帥,連後腦勺都顯得英俊:“我還沒喫飯。”
明渡心想關他屁事,但還是停住了:“沒喫飯?”他的語氣很淡,“爲什麼不喫?”
“我從下午睡到現在。”
陳幺摸了下肚子,“……我好餓。”
明渡是不想管陳幺的,他真覺得陳幺閒着沒事跑出來打工的行爲很蠢,即爲難自己、也麻煩別人:“餓就去喫飯。”
陳幺覺得明渡有點兇,但他就跟明渡比較熟:“這兒我不熟……有什麼好喫的店嗎?”
明渡看向陳幺:“你很有錢嗎?”
靈魂質問。
陳幺弱聲弱氣:“沒錢。”
明渡又笑了下:“沒錢就隨便找個路邊攤。”他還很貼心,“連路邊攤都喫不起的話,你還可以喫泡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