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慢慢睜開疲憊的雙眼。
周圍並不黑暗,反倒有些明亮,因爲頭頂就是璀璨的星辰。
只是這些星辰,離得難免近了一些。
他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身上,被粘稠的黑色物質覆蓋着,這些黑色的物質還在緩緩流動,很是噁心。
“你醒了。”
面前不遠處,站着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
“姜小白?”任正眯了眯眼,下意識便認爲面前的人是姜小白。
但等青年轉過頭來,卻是一張陌生,又帶着一些熟悉的臉。
“你是,城西何方酒樓,那個說書人?你怎麼會在這裏?”
記憶在一點一滴恢復着。
在保定,自己得知了一些掩藏在歲月深處的祕密,所以馬不停蹄趕回了京城。
似乎是預感到了此行的危險,所以便將那半本生死簿留在了義莊。
而後便孤身一人來到了京城地下,闖進了這個偌大的空間之中,見到了一些從未見到過的事物。
眼中的迷茫逐漸消散。
“所以,你看到了什麼?”說書人緩緩問道:“當你坐上這王座的時候。”
任正沉默了一下:“我看到……真實的世界,你又來自於哪裏?你又算什麼……東西?”
這句話並沒有嘲諷的意思,只是用着平靜的語氣,說着自己心中的疑問。
說書人看着被黑色物質包裹了大半個身體的任正。
“爲了尋找真相,不惜付出一切,還真是一件讓人頗爲感慨的事情呢。”說書人說完,便回過頭,看着高臺盡頭,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下面是累累的白骨,和屍山血海。
一個同樣挺拔的身影緩緩從高臺盡頭的階梯上走了上來。
“我們要等的人來了。”說書人緩緩說道。
在看見兩人的同時,蘇鏡也是錯愕在了原地。
“說書人……任正?這是怎麼回事?”
蘇鏡眼中疑惑,但更多的還是警惕。
在沒有確認真實身份的情況下,保持絕對的冷靜纔是最好的選擇。
“蘇小哥。”任正看着蘇鏡,並沒有多驚訝。
“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找到這裏,只不過,比預計的時間還要早些。”
說書人臉上永遠都是一副萬事皆在掌握的模樣。
“所以,能和我好好解釋嗎?”蘇鏡問道。
可對方卻是搖了搖頭:“現在,或許還不到時候,等你能夠真正掌握地府的權柄,便會知曉一切的真相。”
真正掌握地府的權柄,成爲至高無上的陰天子。
真相便會展現在自己面前嗎?
蘇鏡對這種說法並不感冒,他的視線越過說書人,看向坐在王座上的任正。
任正臉上出現一個蒼白的笑容。
“你徒弟很擔心你。”蘇鏡緩緩說道。
“那希望她能夠原諒我吧……我,再也回不去了。”
話音剛落,那黑色粘稠的物質便開始逐漸吞噬着他的身體。
“嘗試窺視真相之人,最終也會被真相吞噬。”說書人靜靜看着這一切,語氣中沒有任何波動。
“不用想了,救不了的。”
最後的話並沒有讓蘇鏡停下腳步,他伸出手。
縱神!
可這一次,近乎無所不能的縱神卻失效了,在遭遇那黑色物質的時候,所有的一切就像被吞噬了一般。
“蘇小哥,停手吧,沒用的。”
“能夠知道這世界的祕密,我,已經知足了。”
是的,任正就是這樣的人。
在初次見面的時候,他便展現出了這樣的一面,一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
黑色物質慢慢爬上了任正的面容,將他的一切吞噬。
就在黑色即將將他吞沒的最後一瞬,蘇鏡耳邊突然傳來任正最後的聲音。
“萬物皆虛。”
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任正消失在了王座之上。
蘇鏡怔怔看着那緩緩消失的黑色物質,顯得有些呆滯。
說書人緩緩走了過來,說道:“不必悲傷,在前進的路上,很多人都會死去。”
說完,便坐在了王座之上,坐在了任正剛剛消失的地方。
這一次,黑色的物質並沒有出現,一切顯得格外平靜。
“當你通過第十一重天的時候再來這裏找我,到時候,我會告訴你部分的真相……如果,你能通過十一重天的話。”
十一重天。
蘇鏡很認真記下了說書人的這句話,而後頭也不回的,便朝來時的路走去。
他也想嘗試坐在那王座之上。
但他知道,現在的自己,遠非說書人的對手。
而說書人的身份,也註定了二者之間,只能是永恆的盟友。
陰天子,請命人。
蘇鏡腦海中緩緩浮現出任正死前的最後那類似於解脫一般的笑容。
此時,北方的原野上風雪初定,天剛剛破曉。
經過數天的急行軍,縱然是這些都是關寧地區的精銳,也不免呈現出了濃濃的疲態。
何永秋站在雪坡之上,靜靜看着那駐紮在山谷之中,連綿不絕,泛着火光的帳篷。
其中最中間的大帳之中,飄着一面金色的龍旗。
“過了莫茲河,便是場場惡戰了。”何永秋看着自己身邊的將領,緩緩說道。
這一次,他們丟下了輜重,每人攜帶了半個月的口糧,冒着風雪苦行軍,出其不意的繞過了建奴的先頭部隊,出現在了莫茲河畔。
何永秋緩緩抽出腰間的長劍,劍刃在朝陽的映照下顯得耀眼奪目。
他回頭看着身後黑壓壓一片的關寧精銳,將手中的長劍高高舉起,縱身跨上身旁的駿馬。
“弟兄們,建功立業在今朝,不負丈夫好頭顱!”
“殺!”
“殺!”
轟天動地的聲音驟然響起,馬匹嘶鳴。
處於後面的騎兵點燃了一支支箭矢,朝着河谷的方向彎弓。
火光淒厲的照亮夜。
錦州城內,劉清河緩緩捲起桌上的地圖,此時的他一身戎裝,手持長劍,滿臉肅殺。
中軍大帳之外,是五千精銳鐵騎。
按照計劃,這個時候何永秋應該向建奴中軍發起進攻了。
雖然沒有消息,但配合多年,兩人之間早就有了一種不必多言的默契。
他跨身上馬,寒風吹得紅色的斗篷獵獵作響。
劉清河看着眼前這些大梁最精銳的士兵,心中豪情萬丈。
“鏘。”
長劍出鞘,在朝陽映照下,閃耀奪目。
“殺!”
鋼鐵洪流出城,直奔錦州城北的建奴軍隊而去。
戰爭,在這不經意的時刻,全面打響。
【山河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