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謹說完便要轉身走,許姝卻突然拉住他的衣角,周謹回頭就見許姝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由屏住了呼吸,許姝又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矮身下來,周謹便小心翼翼的半蹲在許姝面前,側頭過去傾聽。
許姝附耳低語道,“你出去的時候小心點兒,別驚着門口的人了”
周謹瞬間明白許姝這是在說有人在門外偷聽他們說話,再一細想便知這偷聽的人是誰了,心下一怒便快步奔向門口,門外果然一片慌亂,只是終究還是來不及了,周謹已經跨了出去,抱着臂膀立在門口,冷眼看着前方。
“公公子”嫚娘方寸大亂,驚魂未定下雙腿一軟便撲通一聲跪下,驚慌不安的聲音便傳來,“奴奴婢奴婢不是有意要竊聽公子與姑娘的談話,奴婢奴婢是有事想稟告公子”
周謹雙目如霜的掃過瑟瑟發抖的嫚娘,不遠處的花叢下露出一角木色,那是嫚娘還沒來得及送回廚房的食盒,顯然嫚娘收拾完食盒之後就沒有離開,而是悄悄折回身來偷聽而被抓了現行之後嫚娘竟然還當着他的面兒都開始撒謊了,並不是坦誠自己的錯誤,這還是他印象中那個溫柔善良的嫚娘嗎周謹突然便失去了追究下去的耐心。
“你下去吧”
“啊”嫚娘怔住,她以爲她會迎來公子的雷霆大怒,可是現在公子卻連罵她都不曾,就這樣讓她走了,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下去”周謹耐心全無,忍不住加重了語氣。
“是”嫚娘慌忙提起裙子就走,周謹在身後提醒道,“別忘了把食盒帶下去”
嫚娘腳下一個踉蹌,眼淚便掉下來了,難怪公子會這樣對她,原來是因爲公子發現她撒謊了,公子發現她騙了他
公子,不是這樣的,你聽嫚娘解釋,嫚娘真的不是有意要撒謊騙您的,嫚娘嫚娘是關心您呀
嫚娘抱着食盒,淚如雨下,淚眼朦朧中看到周謹又返回了許姝的房間,還順手關上了門,嫚娘瞬間覺得自己的世界一片漆黑,她服侍公子那麼久了,可是在公子眼裏卻還不如一個相處不過兩天的瞎子,公子竟然還要把她送給那個瞎子,公子就這麼討厭她嗎
嫚孃的手指一點點摳緊食盒,“咔擦”一聲,長長的指甲不堪重負被折斷了,劃傷嬌嫩的指尖,血珠迅速沁了出來,匯聚成一個大血珠,“啪嗒”一聲滴在地上,摸了一把手指上的傷,嫚娘神色淡漠的看了一眼手上的血跡,彷彿那根本就不是她的血一樣,拎着食盒挺直了背脊往外走去,又回頭看了一眼許姝房門緊閉的房間,眼裏閃過冷冽的光。
周謹置若罔聞。
許姝柳眉倒豎,加重了語氣,“出去”
周謹淡定的在許姝面前坐下,“是你告訴我她在外面偷聽的,現在我把她趕走了,你怎麼反而不高興了”
許姝咬咬牙道,“我是讓你裝作沒看見她直接就走”
周謹攤手,“抱歉,是我會錯意了”
他明明就懂自己的意思,只是他惱恨自己見證了他的窘態,故意報復自己罷了許姝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跟他一般計較。
“現在她已經走了,你也可以走了”
周謹卻突然換上一臉正色道,“那枚簪子我已經讓人給送過去了”
“那就好多謝了”許姝微慍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志男姐姐發現自己不見了之後一定很着急,早點兒把簪子送到就能早點兒讓志男姐姐知道自己平安無事,也免得她跟着擔憂,說好了一起去柔然的,可是自己卻食言了。
周謹又道,“你爲什麼從來不問我爲什麼會出現在平涼城”
“我問了你就會說嗎”許姝顯然已經看透了周謹。
果然,周謹點頭道,“我確實不會告訴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們還要在這裏停留一段時間,等風聲過了,你要是覺得悶,可以出去走走,不要暴露行蹤便是”
“不用了”許姝並不是客套,她是真的不想出去,尋花問柳之地本就不平靜,她又何苦給自己增添事端,她又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出去和悶在屋裏並沒有什麼區別。
“隨你吧”周謹也不強求,“只是你要是就待在屋裏的話別去前面,前面太吵了”
前面都是來尋歡作樂的恩客和迎來送往的妓子,乃是是非之地,能離多遠就要離多遠,許姝怎會傻的自己送上門去。
“我一個瞎子去前面湊什麼熱鬧”
周謹愣了片刻突然道,“你的眼睛”
“是真瞎”許姝幽幽補充完周謹沒有說完的話,每個看到許姝的人都會驚訝於許姝靈敏的感官,然後質疑她是真瞎還是假瞎,這樣的質疑許姝見過太多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謹忙解釋,“我是想說你的眼睛有根治之法嗎”
京中傳言許姝的眼睛是在大火被煙火所薰瞎的,可是許姝的嗓音卻未受半點兒損傷,按常理來說,從火海中跑出來的人在吸食了大量的煙塵之後嗓子也會受損而變得喑啞,可是許姝卻沒有,她只瞎了眼,嗓音完好,這讓周謹忍不住生出一絲疑惑來。
“沒有”許姝回答的很乾脆果斷,甚至還帶着抗拒,她似乎不太願意提起這個話題。
周謹心中疑惑更深,許姝身上到底還藏着多少祕密